小記艾莉索·維薩拉茲音樂會

文/ 馮奇途

2017年的12月14日是一個值得銘記的日子，當今世界著名的女鋼琴家之一、足跡遍布全球的艾莉索·維薩拉茲在她75歲即將結束的時候，終于首度訪華獻藝。

維薩拉茲1942年出生于格魯吉亞的第比利斯，幼年時期隨其祖母—著名的鋼琴家、鋼琴教育家安娜塔西婭·維薩拉茲學習，后又隨涅高茲和扎克學習。從1959年，維薩拉茲就開始了她的傳奇人生，可以說從這以后，她迅速成長為一位成功的鋼琴家及教育家，各種榮譽也如雪花般降至，1959年“維也納世界青年聯歡比賽”第二名；1962年“第二屆柴科夫斯基國際鋼琴比賽”第三名；1966年“舒曼國際鋼琴比賽”第一名，等等。從1960年開始，任教于母校莫斯科音樂學院。除了以鋼琴演奏家、鋼琴教育家的身份活躍于世界舞臺外，維薩拉茲還是一位舉世聞名的室內樂演奏家。

作為2017年整個國際鋼琴系列的最后一場，維薩拉茲（以下簡稱“維氏”）的這場音樂會無疑是年度國際鋼琴系列的壓軸大戲，維氏對曲目的安排也頗具藝術性，是清一色的德奧作品：貝多芬《奏鳴曲》（Op.79、Op.90），舒曼的《狂歡節》（Op.9）和《克萊斯勒偶記》（Op.16）。這樣的曲目安排，無論是對演奏家還是聽眾都充滿著挑戰，更不用說為大家演奏的是一位75歲高齡的老人。

伴隨著熱烈的掌聲，維薩拉茲身著一襲端莊優雅的黑色長裙，從容地走向鋼琴。上半場首先演奏的是貝多芬的《G大調第25鋼琴奏鳴曲》（Op.79），維氏一上手聲音就充滿激情和能量，很難想象這樣的聲音來自一位75歲老人之手。貝多芬的這首奏鳴曲應該算是他所有的奏鳴曲中最短小的一部了（Op.49，小奏鳴曲除外），全曲三個樂章加起來也不過只有十分鐘左右，維氏的速度處理偏快，只用了八分鐘左右，足足比大多數鋼琴家快了近兩分鐘，但是這樣的速度聽起來卻并不突兀，相反倒是讓人感覺音樂更精神。在聲音方面，維氏為了使聲音更加豐富，運用了大量不同的彈法，非常難得的是，在豐富的音色背后，她并沒有陷入情緒泛濫的音色“雜耍”，表現更多的是音樂的樸素與大方。在第三樂章中，維氏為大家展現出了嫻熟自如的左踏板功夫，音色明暗的轉換極為精彩，嚴謹考究的分句也是她演奏這首奏鳴曲中非常有說服力的一個方面。

舒曼的這首《克萊斯勒偶記》絕對可以和李斯特的《b小調奏鳴曲》一并被稱作最偉大、最杰出的浪漫派作品，也許因為它的結構過于龐大，音樂過于復雜，故而近年少有人在音樂會上演奏。這首作品是維氏多年的保留曲目，也曾經發行過錄音，這樣艱深晦澀的作品，在她的手下駕輕就熟，甚至在觀眾的掌聲還沒有結束時她就以火一般的熱情開始演奏了。據說舒曼的這首《克萊斯勒偶記》只用了四天就創作完成了，當時題獻給他尊敬的作曲家肖邦，這首曲子由八段組成，每段都有著獨特鮮明的性格特點，但是每段又有機地聯系在一起，形成一個整體，維氏的演奏很分明地表現出每段獨特的魅力，將這首作品里的狂熱、幻想、沖動、抒情、焦慮、怪誕、絕望表現得淋漓盡致，整首作品演奏得一氣呵成！

下半場同樣是以一首貝多芬《e小調第27鋼琴奏鳴曲》（Op.90）開場，如果說上半場維薩拉茲還在適應音樂廳的音響效果和為下半場的表現保存體力的話，那么下半場就是爆發性的發揮。手指一下鍵就表現出了不俗的聲音，可以說比上半場彈得更加從容、更加精彩，貝多芬的Op.90在他所有的奏鳴曲中是非常特殊的一首，這首奏鳴曲只有兩個樂章，也是經常被大家忽略的一首，但其實這首奏鳴曲非常的重要，它就像是一座橋梁，連接著貝多芬中期和晚期的創作。這首奏鳴曲和上半場的那首奏鳴曲一樣，除了依然保持著高超的水準之外，在聲音和情緒的把控上都表現得更加從容，音樂的發展也更加自然，兩個樂章間的過渡也幾無痕跡。

本場音樂會的最后一首《狂歡節》可以說是最大的亮點，維氏對《狂歡節》的演繹妙趣橫生、豐富多彩，每一首樂曲的性格都被刻畫得生動形象。《狂歡節》整個套曲有21首之多，因篇幅有限，所以在此摘選精要的幾首為大家分享，《前奏曲》從第一個和弦開始就表現出一股巾幗不讓須眉的力量，宏偉的氣勢瞬間填滿整個音樂廳，雖然在前奏曲中有不少的失誤，但是卻絲毫沒有影響她飽滿的精神。

《皮埃羅》和《阿爾列金》這對“丑角”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兩種性格，在《皮埃羅》里，維氏創造出來一個自卑、無奈，想反抗卻沒有勇氣的意大利小丑。而在《阿爾列金》里她卻表現出了風趣滑稽的“法國小丑”，特別是在那些右手大跳，一般鋼琴家在這個“雷區”里總是謹慎小心，生怕碰錯，然而她卻彈得準確瀟灑，似乎刻畫了小丑丟球嬉戲般的幽默。《高貴的圓舞曲》中維氏則為大家展現出她對節奏的拿捏和把控，巧妙利用節奏的彈性制造出一首富有魅力的圓舞曲。

《約瑟比烏斯》和《弗洛雷斯坦》是舒曼心中對自己性格兩面性的寫照，“約瑟比烏斯”內斂含蓄，“弗洛雷斯坦”熱情奔放，這兩個獨立且統一的矛盾體，對于人物性格的把控和拿捏非常棘手，但是維氏卻巧妙自如地轉換于兩個角色之間。

《妖艷的女子》則被表現得魅惑、妖嬈，還略微有點兒神經質，如此妖嬈的性格真的是挺難為一個老人家的，很難想象這位75歲的老人是如何做到的。

《互認》是這部套曲中在技術上頗有難度的一首，既要把高聲部的旋律彈得連，又要把中聲部的同音反復跳音彈得又輕又有彈性，持續伸張的手形也非常考驗演奏者的耐力，但是這一切都要表現得非常輕松，毫無疑問這就為演奏帶來了極大的挑戰。然而在維薩拉茲的手里，無論多大的挑戰，都只有妙趣橫生的音樂，如歌的旋律真摯的表達已把我徹底“洗腦”，以至于在回去的路上都一直哼唱著這段旋律。

《休止》和《大衛同盟進行曲》是整個套曲的最后兩首，也是考驗演奏者體力和技術的試金石，特別是最后一首《大衛同盟進行曲》中ff力度的八度、和弦、跑動、大跳，同時在音樂上也融合了前面的部分樂曲的材料。對演奏者來說，無論是音樂的性格處理上還是體力的考驗上都是非常大的，但是維薩拉茲的表現卻絲毫沒有任何折扣，相反無論情緒、技術還是音樂都比之前更加精神飽滿，甚至還有點兒亢奮，把整個作品推向了高潮，并在輝煌的和弦中結束了這首《狂歡》。

在經過激情澎湃的“狂歡節”后，整個音樂廳都沸騰了，大家集體起立鼓掌歡呼，在一次次的謝幕中，維氏又為大家演奏了兩首肖邦《圓舞曲》和李斯特改編自舒曼藝術歌曲的《奉獻》，在熱烈的掌聲中音樂會圓滿落下帷幕。

音樂會之后的簽售也是不可錯過的環節，雖然要簽的東西很多，但是維氏絲毫沒有怠慢和敷衍，而是非常用心地去簽每一張CD、每一張海報，在簽到關于她的訪談錄時看得出她眼里有一絲意外和欣喜，還特意寫上了當天的日期。

希望這次的訪華只是她來華巡演的開始，期待她的再次到訪。最后祝愿鋼琴家身體健康，藝術之樹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