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銘章麾下的傳令兵

文／鄭學富

○回憶起當年參與的臺兒莊抗戰(zhàn)，黨忠緒情不自禁地敬起了軍禮。When recalling the memory of taking part in the Battle of Taierzhuang, Dang Zhongxu couldn’t help saluting.

2016年4月21日，我們尋訪抗戰(zhàn)老兵團來到了陜西關(guān)中平原東部的合陽縣和家莊鎮(zhèn)漢村河村。這是個地處黃土地上的古老村子，綠樹掩映著幾十處具有陜西建筑風格的老瓦房，顯得安詳靜謐。在一處普通的民居里，我們尋訪到了抗戰(zhàn)老兵黨忠緒老人。老人已93歲高齡，面如重棗，中等身材，走路需要拄著雙拐，耳朵有些背，語言交流需要他二兒媳做翻譯。老人的記憶也不是太清晰，不能夠完整系統(tǒng)地講述往事。當老人聽說我們來自山東臺兒莊時，頓時兩眼放光，笑容滿面地和我們打招呼。老人坐在自家院子里一把木質(zhì)硬椅子上，暖融融的陽光灑在他那飽經(jīng)風霜的紅彤彤的臉膛上。面對我們的提問，他陷入了回憶之中。

“四面漆黑，天下著雨，我從死人堆里慢慢爬了出來。”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fā)后，全國人民義憤填膺，抗日浪潮席卷整個中國。時任第41軍122師師長的王銘章將軍主動請纓，率部出川抗戰(zhàn)。9月，王銘章率部出川到達陜西寶雞，再經(jīng)關(guān)中地區(qū)渡過黃河，馳援晉東。當時只有14歲的黨忠緒加入了川軍。至于是什么原因參軍，老人已經(jīng)沒有記憶，只記得是1937年下半年加入部隊。

長官看他年齡小，聰明伶俐，腿腳勤快，就讓他當上一名傳令兵。于是他跟隨部隊由關(guān)中到達風陵渡，渡過黃河進入山西。此時122師被編入第二戰(zhàn)區(qū)序列，參加了娘子關(guān)戰(zhàn)役。由于川軍武器裝備簡陋，又與日軍突然遭遇，傷亡很大。經(jīng)過兩個星期的作戰(zhàn)，41軍傷亡近半。為利于今后作戰(zhàn)，軍長孫震整編部隊，每旅2個團并為1個團，122師2個旅4個團縮編為2個團。由于川軍出發(fā)時還穿著單衣和草鞋，又缺少彈藥，無人補給，在下層連隊出現(xiàn)了私開兵站倉庫，補充裝備的事件。第二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閻錫山一怒之下，趕走了川軍。川軍在報國無門的情況下，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李宗仁接納了他們。1938年1月上旬，第22集團軍抵達臨城(今薛城)。122師擔任滕縣城防任務(wù)。

由于韓復榘不戰(zhàn)而退，致使津浦線正面門戶洞開，日軍渡過黃河，長驅(qū)直入，于3月中旬進抵滕縣境內(nèi)。激戰(zhàn)幾天，川軍誓死不退，日軍沒有突破滕縣外圍陣地。3月15日下午，日軍以一部兵力將川軍緊緊吸引住，另以主力撇開正面陣地，直接攻擊滕縣縣城。

16日拂曉，日軍兵臨城下。滕縣縣城守軍加上警察和保安隊，合計3000人，而能戰(zhàn)斗的部隊不足2000人，滕縣城岌岌可危。面對敵強我弱的形勢，王銘章已抱定以死報國之決心。他昭告全城官兵：“決心死守滕城，我和大家一道，城存與存，城亡與亡。”他還命令將南北城門堵死，東西城門暫留交通道路，也隨時準備封閉。師部和直屬部隊也由西關(guān)移進城內(nèi)。日軍自早晨8時開始，向滕縣城持續(xù)炮擊兩個多小時，發(fā)起了瘋狂進攻。守城部隊浴血奮戰(zhàn)，日軍遺尸累累，守軍亦傷亡慘重。日軍將滕縣城四面包圍，122師陷入孤軍奮戰(zhàn)的境地。17日，敵人集中炮兵火力，猛烈射擊滕縣城區(qū)，敵機20余架瘋狂投彈掃射，整個滕縣城硝煙彌漫，房倒屋塌，頓成一片火海。守軍與敵展開殊死搏斗，傷亡慘重。此時，王銘章急電22集團軍總司令孫震:“敵以炮火猛轟我城內(nèi)及東南角城墻，東關(guān)附近又被沖毀數(shù)段，敵兵登城，經(jīng)我反擊，斃敵無數(shù)，已將其擊退，若友軍深夜無消息，則孤城危矣。”下午2時，日軍以重炮猛轟南城墻下街道，同時，敵機20余架轟炸南關(guān)。隨后，敵步兵在坦克掩護下進攻南城。守軍英勇戰(zhàn)斗，傷亡殆盡，敵軍攻占南城墻。此時東面日軍集中兵力猛攻東關(guān)，敵步兵在坦克掩護下突入東關(guān)。王銘章見援軍無望，再給孫震發(fā)最后一電：“決心死拼，以報國家。”下午5時，敵占領(lǐng)西城墻和西門。王銘章自己登上西北城墻，親自指揮警衛(wèi)連一個排進攻西門城樓。因敵火力猛烈，城墻上毫無掩蔽，該排全部陣亡。此時，王銘章親臨城中心十字街口指揮作戰(zhàn)，不幸身中數(shù)彈，壯烈殉國。同時殉難的還有參謀長趙渭濱及124師參謀長鄒慕陶等人。王銘章將軍犧牲后，守城官兵仍繼續(xù)與日軍搏斗，除少數(shù)突圍外，其余皆灑盡了最后一滴血。

黨忠緒老人回憶說：“我當時被炮彈震暈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夜里，四面漆黑，天下著雨，我從死人堆里慢慢爬了出來。”此時，滕縣城已經(jīng)陷落，槍炮聲也已經(jīng)停止，在黑夜的雨中，一片寂靜，只是四周燃燒的戰(zhàn)火還閃耀著。黨忠緒站立起來后，看到的是冒著火光、一片廢墟的滕縣城和尸橫遍野的慘狀。他邁著踉踉蹌蹌的步履，毫無目標地走去。

“中條山一戰(zhàn)，我腿部受了重傷。”

由于老人記憶模糊，已理不清當年滕縣一戰(zhàn)后，他是如何歸隊的。老人只記得參加了中條山戰(zhàn)役，而且受了傷。

中條山戰(zhàn)役是抗日戰(zhàn)爭進入相持階段后，正面戰(zhàn)場國民黨軍隊在山西范圍內(nèi)的一場大規(guī)模對日作戰(zhàn)。中條山，位于中國山西省南部，黃河、涑水河間，居太行山及華山之間，山勢狹長，故名中條。主峰雪花山，海拔1994米，位于山西省垣曲縣東南。東北端與王屋山相接的歷山，海拔2322米，為涑水河發(fā)源地。因它屏蔽著洛陽、潼關(guān)和中原大地，拱衛(wèi)著西安和大西北，瞰視著晉南和豫北，其戰(zhàn)略地位十分重要。

1941年5月7日，日軍華北方面軍以第一軍司令官筱冢義男指揮6個師團、2個獨立混成旅團及偽軍一部共10萬余人，在第3飛行集團和方面軍炮火支援下，采取兩翼鉗擊、中央突破戰(zhàn)術(shù)，進攻中條山地區(qū)。駐守中條山地區(qū)的中國第一戰(zhàn)區(qū)部隊近18萬人，由于對日軍進攻缺乏戒備、疏于防守而倉促應(yīng)戰(zhàn)。至28日戰(zhàn)役結(jié)束時，中國軍隊除少數(shù)突圍外，大部潰散，被俘虜3.5萬人，遺棄尸體4.2萬具，給日軍的打擊損耗甚微，被稱為“抗戰(zhàn)史最大之恥辱”（1941年5月28日《蔣介石對于晉南作戰(zhàn)失敗之檢討》）。

就是在這次戰(zhàn)役中，黨忠緒左大腿內(nèi)側(cè)被炮彈炸了一個大洞，當時血流如注。至今還留有一個大傷疤，老人向我們展示了他的傷疤，說“中條山一戰(zhàn)，我腿部受了重傷，后來，我隨部隊到了西安。”

黨忠緒的大兒子向我介紹：“前幾年聽村里的老人說，當時我們家收到了部隊寄來的父親的軍裝，并說父親戰(zhàn)死了。于是，我們給父親立了個衣冠冢。可是兩個月后，父親挑著貨郎擔回來了。”

○年輕時的黨忠緒Young Dang Zhongxu

據(jù)黨忠緒老人的回憶推算，黨忠緒應(yīng)該是在部隊前往四川參戰(zhàn)后，思鄉(xiāng)心切，于是換上便裝，挑著貨郎擔，搖著貨郎鼓，既作為掩護，又能掙點路費，一路上曉行夜宿、餐風飲露，徒步兩個多月，返回老家。回鄉(xiāng)后結(jié)婚生子，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園生活，60多年來默默無聞在這片黃土地上勞作生活。

晚年，黨忠緒老人盡管生活清貧，但還是幸福的，老伴尚在，并且身體很健康，兒女也很孝順。近年來，落實了抗戰(zhàn)老兵的待遇政策，每個月老兵補助加上其他農(nóng)村老人的補貼，能領(lǐng)到1000余元。縣、鎮(zhèn)上的領(lǐng)導逢年過節(jié)還來看望，應(yīng)該算得上幸福的晚年。

編輯／欒小惠

On April 21st, 2016 we came to the Hancunhe village located in the Hejiazhua, Heyang County which was on the east of Guanzhong Plain in Shanxi Province, to look for the veterans of the Anti-Japanese Corps. The ancient village is located in the quiet yellow land. Dozens of old tile-roofed houses with Shaanxi architectural style could be seen under the green trees. We found the Anti-Japanese veteran, Dang Zhongxu who was 93 years old. He was unable to walk without the support of crutches or hear very well.

On July 7th, 1937, the Lugou Bridge Incident took place. The general Wang Mingzhang, the commander of the 122nddivision, 41stcorps, volunteered to lead the army to fi ght the war. Dang Zhongxu, who was only 14 years old at that time, joined the Sichuan Army. The off i cer appointed him as a messenger as he was young, smart and act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