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曉

記者(以下簡稱記):據說您和先生的新婚之夜是在火車站打地鋪度過的?
李蘭娟(以下簡稱李):我和先生是1975年“五一”結的婚,婚禮很簡單,把雙方同事邀請到家里熱鬧了一下就完事了。下午,同事還未散去的時候,先生突然接到老家打來的電話,說他爸身體狀況很不好。先生是個孝子,聽說父親身體出了問題,很是焦急,想連夜趕回去。我說:“我和你一起回吧,碰到事情也有個人商量。”先生同意了。于是,我們夫妻連夜往老家趕。當晚沒有直達先生老家龍游的火車,我們必須在金華火車站中轉過夜,但因為窮,沒錢住招待所。于是,我倆把鋪蓋卷兒往地上一鋪,在火車站廣場度過了新婚第一夜。天亮趕車的時候,看著我疲憊的面容,先生向我表示歉意,說讓我受累了。我說:“挺好呀!咱們這新婚第一夜很有紀念意義。”當時條件雖然艱苦,但我心里卻是甜蜜的。選擇一個人共度一生,就要做好和他同舟共濟的準備。
記:您和先生被譽為“醫學狂人”,平時有空交流嗎?
李:我和先生每天上午8點準時到達醫院,深夜一兩點鐘回家,這是我們的工作常態。雖然在同一家醫院工作,但一天中我倆唯一的交流時間是起床后抵達醫院前的這一點時間。早餐是一天中我倆唯一在一起吃的一頓飯。在一起時,我們很少討論家庭瑣事,更多的話題是圍繞工作展開。因為研究主業上存在一定的關聯性,在醫院,我倆有時也通過電話聯系。遇到人工肝技術仍然無法治療的肝病患者,我會把病人轉給先生,請他考慮肝移植。而先生在收治一些重癥肝病患者時,也會根據病情推薦他們到我這里嘗試人工肝治療。病人常以能接受我倆的服務而感到幸運。
記:從農村赤腳醫生到現在的中國工程院院士,您和先生一直忙于事業,家庭方面能照顧過來嗎?
李:我倆工作太忙了,家庭運轉模式也不同于其他家庭。說出來挺慚愧,家里的瑣事全部由我高齡的母親一手操持,我們的兩個兒子從小就學會了獨立。大兒子8歲時便扮演起家長的角色,天天騎著自行車接送弟弟上下學,風雨無阻。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自行車后座上坐著弟弟,這在當時成為學校的一道風景。我既為孩子們感到驕傲,又為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感到愧疚。雖然工作忙,我倆從未忘記孝敬雙方的父母。先生在香港讀博士的時候,恰巧碰上公公病重,當時先生學業很重,如果知道家里的事情勢必會分心。我就囑咐家人向先生隱瞞消息,然后悄悄跑回先生的老家,陪侍在公公身邊,直到公公康復才放心離開。先生對我的家人更是關懷備至,我母親在90歲高齡時兩次骨折,都是先生拍板實施的手術。母親做完手術,先生一有時間就在床前照顧,給她熬營養粥,鋪床疊被。
記:您眼中的先生,工作和生活中有什么特點?
李:先生的手很巧,醫術精湛,是當之無愧的外科一把刀,關鍵時刻比較有思路,擔任院長時很有魄力。先生和我一樣,都干過赤腳醫生,深知農村患者的不易,遇到家境貧困的患者,他常常自掏腰包,還想盡辦法為患者減免醫藥費。當然,生活中先生的缺點也很多,比如,他常常找不到家里的東西,炒青菜不放油只放水,面條下鍋的時候也不等水開。雖然我常拿這些和他開玩笑,但我從來沒有介意過。其實,我也稱不上賢妻良母,一年只在大年三十做一頓飯,家務也很少做。可先生從沒有抱怨過我,就算晚上下班再晚,他也會等我一起回家。或許就是有了這樣無數次的風雨同舟,我們才有了今天的相濡以沫。
記:生活中,您和先生最大的愛好是什么?您認為理想的婚姻是怎樣的?
李:平時我最大的愛好是看電影,看越劇。因為忙于事業,結婚40多年,我從未去電影院看過一場電影。先生喜歡婺劇,我陪著他看了幾次,也喜歡上了。有時市里有演出,我都盡可能陪他一起看,不過我們每次都會遲到。我眼中的理想婚姻就是:志同道合,人生道路上互相扶持,彼此溫暖。我對和先生的結合非常滿意。
李蘭娟,浙江紹興人,傳染病學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浙江大學醫學部教授、博士生導師、傳染病診治國家重點實驗室主任,國家重點學科帶頭人。2018年1月8日,其率領的團隊獲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
〔編輯: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