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表情

也許是人到中年的緣故，我尤愛在人群聚集的地方，觀察中年人的表情，揣測他們的職業和生活狀況。前幾日機緣巧合，我和20年未謀面的大學同學婧、琳意外聚首，在喝茶小憩聊天時，我又審度起兩位中年女人的表情包來。

婧當年是班花，和學長戀愛結婚，郎才女貌，煞是讓人羨慕。而眼前的婧，面容憔悴暗黃，眼角滿是細密的皺紋，寬大的衣服遮不住發福的身軀，頭發粗糙枯黃，隨隨便便挽在腦后，哪還有當年美麗動人的風采！她說到孩子學習成績不好，咬牙切齒，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講起夫君事業不如意，她眉頭緊鎖、唉聲嘆氣，活脫脫一個中年怨婦！婧說，當年班長偉追她，她嫌偉“土肥圓”，不及學長玉樹臨風，拒絕了，而今偉已資產上億……言語間滿臉的艷羨神往和悔不當初。當說到偉的老婆又丑又老時，婧挑著眉、撇著嘴，一副鄙夷不屑、幸災樂禍的表情。

與自怨自艾的婧相比，當年相貌平平、從不被人注意的琳，如今化著淡妝，衣著得體，有著中年人少有的苗條身材，神態優雅而自信。她和當年一樣安靜地坐在角落里，像一顆蒙塵的珍珠被拂去灰塵，熠熠生輝。琳講起自己的生活，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露出淡淡的笑容。她說自己老公也就是個普通公務員、科級干部，兒子已上大學，夫妻倆經常運動和旅游，20年過得平靜而舒適，滿臉洋溢著幸福和滿足。

看著兩位老同學迥然不同的“表情包”，我想起曾遭遇過的各種中年表情。中年男人的表情常常表現出兩個極端，那居高臨下、頤指氣使的，不是生意發達的暴發戶，就是有點身份的當官者；那面容憔悴、一臉愁苦的，大都是經濟窘迫、生活有壓力的底層平民。

中年女性的表情往往如出一轍，她們人過中年，青春不再，常常感到危機四伏：孩子升學、老公升遷、婚姻情感、家庭經濟……所以許多衣飾奢華的闊太太、穿著簡樸的平民妻，呈現給他人的表情都是憂心忡忡、怨天尤人，甚至滿臉戾氣、面目猙獰。

表情是相貌的一部分。美國總統林肯曾說過，40歲以前的相貌應該由上帝負責，40歲以后的相貌應該由自己負責。人到中年，我們要擔負太多的責任，贍養老人、撫育孩子、與愛人相濡以沫；人到中年，大局已定，縱有壯志未酬的不甘，腳步已難邁動，只能空留嗟嘆。但無論貧窮富有、成功失敗，歲月的歷練讓我們看清了很多人，明白了很多事，中年表情里應再無年輕時的無知沖動、喜怒無常；中年表情里當蘊含著豐富的生活閱歷和寶貴的人生智慧；中年表情里應寫著溫暖安詳、淡定平和、從容睿智，方不負我們走過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