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 /貴州航天計量測試技術研究所

全球范圍內4次波瀾壯闊的大規模產能轉移歷史清晰地刻畫了世界力量發展變化的脈絡:18世紀末到19世紀40年代,美國和歐洲大陸是第一次工業革命后成為“世界工廠”的英國第一次產業轉移的目的地;20世紀50年代,美國將鋼鐵、紡織等傳統產業向日本、德國等國家轉移;20世紀60~70年代,日本、德國向韓國、新加坡、臺灣、香港等國家和地區以及部分拉美國家轉移輕工業、紡織等勞動密集型加工產業;20世紀80年代初,歐洲、美國、日本和亞洲新興工業化國家與地區把勞動密集型產業,低技術、高消耗產業向發展中國家轉移。作為第三次工業革命以來世界產能轉移的主要承接地和受益者之一,我國通過改革開放積累了廣泛的技術和雄厚的資金,成為“世界工廠”。
目前,世界仍然發生著深刻而復雜的變化,國際金融危機深層次影響繼續顯現,世界經濟緩慢復蘇、發展分化,國際投資貿易格局和多邊投資貿易規則醞釀深刻調整。我國“一帶一路”倡議以和平發展的旗幟與世界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和責任共同體的歷史視野與使命,引領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文化多樣化、社會信息化的歷史潮流,致力維護全球自由貿易體系和開放型世界經濟,再次開啟世界產能轉移的歷史序幕。
隨著我國國防工業體系轉型升級及軍事裝備技術創新發展,在國防軍隊改革和國家軍民融合發展戰略背景下,武器裝備科研生產完整的工業體系存在不同程度的產能過剩。在國際軍貿領域,以“一帶一路”倡議框架為紐帶,統籌發展我國獨具特色的軍貿體系十分必要。
2011年美國政府推出“重返亞太”戰略,在國防預算壓力下縮減陸軍規模、減少歐洲軍事存在,實現武裝力量亞太“再平衡”,以維持美國的全球領導地位。“亞太重心”主要是為了遏制我國上升的經濟和軍事影響,維持美國優勢地位而在整個亞太地區武裝與駐軍。盡管特朗普政府作出戰略調整,但隨著我國國際影響力的顯著提升,美國為了維持全球領導地位以及美軍作為全球軍力領導者,不會允許地區力量崛起,所以其未來重心仍將向亞太轉移。在地區安全擔憂的背景下,美國出售給周邊鄰國的作戰飛機、反導系統和其它武器也呈現增長趨勢,如2009年至今美國國際軍貿銷售許可證獲批數量每年皆超過8萬項。美國利用東海、南海等問題刺激亞太國家增加國防預算,通過擴建環太平洋乃至西亞國家的美軍基地及不斷輸出軍備武裝給其亞太盟國達到軍力轉移。韓國引進“薩德”反導系統等也是美國武裝力量所謂“再平衡”的一步,這種樹立“假想敵”的“重返亞太”戰略的實際獲益者是其國內軍工聯合企業。
當前世界武器裝備主要為美制和俄制兩大體系,美國和俄羅斯也是世界上武器出口量最大的2個國家,國際軍貿的發展與世界政治軍事格局的發展變化是相吻合的,這也是國家關系的重要指標。
從進口國角度分析,軍貿交易的活躍度一般為地區戰略熱度的晴雨表,如中東、南亞地區一直都是世界武器最主要的進口地區之一。
從出口國角度分析,武器出口國的銷售動機各有不同,如美國、英國和俄羅斯等在國際政治舞臺上有影響力的大國,對一般武器輸出國主要是經濟利益驅動,即通過軍工生產和軍備出口帶動本國國防工業發展。經濟動機背后的目標則因國家而異,如美國通過向盟國輸出大批軍備,成為鞏固盟友關系的重要手段;日本20世紀80年代提出涵蓋外交、國防、經濟、文化的“綜合安全保障”構想,一直謀求政治大國和軍事大國國際地位,試圖利用區域緊張局勢拉攏東南亞國家并許諾軍事援助等為其戰略服務。
從市場分布看,美國傳統的軍貿市場北約需求旺盛,沙特、阿聯酋等中東國家出手闊綽,部分邊緣國家也有所采購。俄羅斯方面則依然保持著獨聯體國家的傳統市場,在印度等新興經濟體市場也拓展迅速。
從出口形式看,美國輸出裝備、俄羅斯輸出技術的特點依然延續,但美國幾乎無技術轉讓的情況,而俄羅斯與印度等新興經濟體則以軍貿附帶技術轉讓來增強出口競爭力,這些技術合作能創造巨大的經濟利益。
從國家關系角度分析,軍貿合作深度是國家戰略合作的新尺度,也是服務國家戰略實施的重要一環。按照國際關系的“木桶理論”,防務關系是國家間諸多關系中的“最短木板”,軍貿與防務密切相關,一方面軍貿水平和層次是衡量國家間防務水平的重要標尺,另一方面通過調整軍貿質量可以正向或負向影響國家間的防務關系。軍貿合作的基本層次是經濟利益驅動,進一步為技術交流,更深層次則為共同研發,不同的軍貿形式對國家間關系發展產生著重要的影響。
美國洛克希德·馬丁公司設計生產的F-35“閃電II”聯合攻擊戰斗機及其改進型是未來美國和其盟友最主要的第五代戰斗機之一。F-35研制背景源自美國聯合攻擊戰斗機(JSF)計劃,是全世界最龐大的戰斗機研發計劃,期望以低成本的定位與先進的、昂貴的F-22形成高低搭配來替代美國各軍種軍機并裝備盟國。JSF項目聯合美軍各軍種共同研制,美國是F-35主要的購買國與資金提供者,但英國、意大利、加拿大、挪威、澳大利亞等盟國作為未來F-35主要銷售市場,也為其提供了研發經費。JSF項目國際參與按財務支援、轉移的科技數量、可競標的分包合約和國家取得飛機的順序分為三級,即英國是唯一的“一級”合伙人,意大利及荷蘭是“二級”合伙人,加拿大、土耳其、澳大利亞、挪威、丹麥是“三級”合伙人,以色列與新加坡是安全合作成員。隨著世界局勢變化,以色列、日本等國家獲得了裝備優先權。雖然該項目存在技術風險大、項目延期、研發成本和單機生產成本居高不下等諸多問題,但預計在美國盟友需求下其仍將是全球范圍內裝備范圍最廣、裝備數量最多的戰斗機。
俄羅斯蘇伊霍設計局的未來前線航空系統(PAK FA)項目T-50第五代隱形戰斗機出口印度型號采取與印度聯合研制生產,俄方讓印度工業部門在有限參與的情況下獲得項目得以推進的重要投資,緩解了巨大資金壓力,同樣重要的是在美國F-35市場競爭下保證了俄羅斯在印度的第五代戰斗機市場。值得一提的是,在俄印聯合研制的“布拉莫斯”超音速巡航導彈項目中,印度20家軍工企業和俄羅斯10家軍工企業合資組建了布拉莫斯航空航天合資公司,印方初期占資50.5%,俄方負責主要設計,導彈組裝在印度哈伊塔拉邦進行,公司先后研發了反艦、陸基、空射等系列巡航導彈,并且除印度裝備外還積極向第三方推銷。另外,在蘇-30MKI戰斗機升級、維克拉瑪蒂亞號航母改造等軍備改裝中,俄羅斯采取“總體服務”的方式實現了利益最大化。
成都飛機工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與巴基斯坦國防工業部門聯合研制的“梟龍”(FC-1/JF-17)戰機實現了我國首次以整機技術出口方式授權境外生產,目前已批量裝備巴基斯坦空軍,并且緬甸、斯里蘭卡等多國也有意或已經購買。該項目的研制巴基斯坦空軍投資50%、中國航空技術進出口公司和成都飛機工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共同投資50%,采用第三世界國家國防預算能接受的并以相對先進的氣動外形、數字飛控、綜合化電子及武器系統和可靠發動機,在良好武器兼容改裝潛力下具有多種先進精確導航、目標探測與識別、作戰攻擊及電子戰等功能,成為替換第三世界國家大量裝備如米格-21、殲-7等戰機的理想選擇。在研制技術層面,為降低技術風險、控制成本、縮短研制周期,項目盡可能采用了成熟技術、常規材料和貨架產品,盡量利用現用設計、試驗、生產手段和設施,形成了數量較大的批生產交付能力以及經濟效益。
縱觀世界重大軍貿項目可以發現,共同投資、聯合設計保證了立項即市場,并有效解決了軍貿項目研制中資金攔路的首要問題。
隨著我國“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國務院國資委加大對中央企業國際化經營指標的考核,在此背景下,包括國防工業、裝備制造、基礎建設等領域諸多央企海外投資逐步擴展,并結合實際提出了發展藍圖。例如,中國航天科工集團有限公司提出2025年建成國際一流航天防務公司的戰略目標,在全球軍工企業百強榜中進入國際前10名,成為具有國際競爭力和品牌影響力的跨國公司,跨國指數達到15%以上,成為行業領域內國際、國內標準的制定者和重要參與者。
央企價值創造和戰略影響的具體目標實現以信息化、社會化、市場化、國際化為主攻方向,市場導向與價值選擇必然需要產能遷徙和市場擴展,在重視國內市場配置資源的同時,要尋覓境外產業發展機會,用好用活國際市場資源配置杠桿,利用國際業務豐富本土業務的內涵,主動融入國際經濟,特別是“一帶一路”國家發展的大環境,采取商業模式創新方式帶動“過剩”產能轉移,進入競爭激烈的海外主戰場,利用價值規律與國際社會適度交換人才、資金、技術、市場等資源,以創新、協調、開放、共享的理念支撐國際化經營業務發展。
以“一帶一路”為標志的實際產能轉移應該包含武器裝備過剩產能的轉移。與一般產業不同的軍備產能轉移需要政治、外交和政策統籌安排,但作為世界有影響力的大國,我國軍備產能轉移應進一步突破自我束縛,在加強國際秩序領導力建設上對“一帶一路”區域政治友好或“市場友好”國家施展作為。
目前,我國軍貿項目一般采取國內軍工集團自籌資金研發,項目投資相對大,市場不確定,與客戶需求匹配不足,建議以技術創新、商業模式創新、管理創新為牽引探索新的軍貿發展模式,形成相對的“國際性的總籌、國際性的總體、國際性的總裝”。
一是打造若干個國家級軍貿出口基地,統籌安排軍貿產能轉移。當前在全球經濟深度融合、國際競爭日趨激烈的國際產業結構調整背景下,國際產業發展呈現出集群化、信息化、生態化的顯著特點。因此,建議做好頂層統籌,在軍工集團設立若干國家級軍貿出口基地并形成較為完整的出口裝備體系,以我國國防工業體系和標準為設計,學習國外先進經驗,以防空導彈、無人機、應急救援裝備、特種車輛、特種配套裝備、電子器件及綜合保障服務體系等成熟裝備、體系為試點,鼓勵我國軍工集團集體“走出去”。
二是以“共同投資、共同開發、共擔風險、共享利益”模式開展國際軍貿合作。立項研制即擁有市場,改變或改良國內軍貿型號“自籌資金—研制生產—尋找市場—國內生產—國外交付”的項目模式或“產品+服務+技術轉讓”模式等,探索軍貿項目研制經費的籌措方式,吸引國外用戶投資與國內集資并舉,解決用戶需求深度嵌入的定制化設計、研制、裝備需求,技術開發以自身為主,聯合設計,聯合生產,深度參與,采用許可證模式授權境外建設生產線、總裝廠,輸出系統級生產能力乃至完整生產體系,授權分銷,風險共擔,利益共享。
三是深入對接定制化需求,小批量柔性化生產,首先滿足投資方需求,做到盡快裝備,形成示范;根據不同制式標準保留一定改裝潛力,并兼顧國內及其它國際市場需求。
四是嚴格控制研制和裝備成本,縮短研制周期,在滿足標準要求的情況下采用成熟技術、材料和貨架產品,盡量利用現有設計、試驗、生產手段和設施,以形成數量較大的批生產交付能力以及經濟效益。
五是向政治友好或“市場友好”的國家出口綜合體系和標準。統籌考慮政治因素,注意限制敏感技術擴散及炒作,營造良好軍貿環境,向政治友好或“市場友好”國家輸出體系和標準,相對滿足區域國家安全戰略平衡需求。在出口防空導彈的東南亞、西亞等地區的部分國家工業體系不完整,設計、制造、總裝能力不足,可靠性研究保障、電磁兼容、計量等自主保障能力弱。因此,可綜合外方國防預算承受能力,建立有效的具有一定完整度的設計、制造和保障體系,采用小規模投資、小型化集成、移動式服務形式,一站式打造其基本設計、制造、保障體系,使其形成相對標準依賴。(張巖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