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興東
今年以來,不少國家似乎都面臨治理社交媒體的難題。無論是扎克伯格在美國國會兩天十個小時的車輪戰聽證,還是中國這邊,今日頭條、快手、抖音等平臺被要求整改、暫停下載甚至永久封禁,一時間,消息更新不斷刷屏,CEO們道歉紛飛,企業損失慘重。但是,這并沒能平息社會的拷問。
不同之處在于,臉書的核心問題是泄露用戶隱私和干擾大選,而中國國內則是內容低俗。共同之處在于,企業自律失守,傳統手段失效,中外社交媒體治理集體陷入前所未有的“囚徒困境”。
顯然,中國和國外社交媒體的治理開始進入一個趨于失控的“無人區”。一方面,社交媒體社會影響突破臨界點。臉書月活躍用戶超過20億,日活躍用戶是美國人口的4倍多,足以影響美國大選和國際秩序。而國內被整頓的“頭條們”,已然是數億城鄉青年中最熱門的互聯網應用,直接影響社會行為方式和價值觀。盡管扎克伯格透露臉書“現在有1.5萬人從事安全和內容審查工作”,盡管快手急招3000人審核團隊應對監管壓力,但這依然跟不上它們快速擴張的社會影響力。
另一方面,政府在網絡治理方面不可謂不努力、不盡心。但客觀現實是:依靠傳統制度和手段的政府部門,顯然沒有足夠的能力“防患于未然”,在初始階段就能夠確立清晰的邊界,引導企業良性發展。只能在問題積累到一定程度,依靠運動式的監管舉措進行補救。這對于企業的發展,營商環境的打造,以及引導互聯網的社會影響,都是非常不利的。
危機也是機遇。解決困境的唯一出路在于激活更大的社會力量參與治理。社交媒體治理問題主要涉及個人信息與隱私保護、內容審查、市場公平競爭以及數據跨境流動等多個層面,需要構建一個全新、復雜、動態演變的治理體系,僅依靠政府和企業雙方的努力顯然不夠,而且很容易陷入兩難的“囚徒困境”。最近十年,互聯網巨頭突飛猛進,政府監管也步步緊跟。但是,真正代表公共利益的第三方力量,比如媒體、學界和社會組織等并沒有與時俱進,保持與企業和政府的同步發展,造成社會治理新機制的日漸失衡。
社交媒體本身匯聚數億乃至十億級的用戶,具備強大的公共性和社會性,傳統商業企業的封閉式治理手段不足以應對各種新問題,企業單向度的利益取向也難以形成有效的監管手段和處置機制。萬維網的發明者蒂姆·伯納斯·李曾哀嘆,“力量的集中使一群新的守門人產生,從而少數平臺能夠控制人們在網上看到和分享的想法和意見”。開放式引入更多的利益相關方參與規則的制定和流程的設置,再也不是錦上添花,不是表面文章,而是必由之路。對于政府來說,引入更多的專家顧問,制定和修訂新形勢下的政策和制度,也是最佳選擇。政府和企業在社交媒體治理方面雙雙走向開放,是破解緩和當下緊張局勢的正確之路。否則,今天臉書和“頭條們”引爆的問題,依然會此起彼伏。▲
(作者是浙江傳媒學院互聯網與社會研究院院長)
環球時報2018-0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