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帆
那 年,柳兒撿了個爹,人稱八爺;那年,八 爺撿了個閨女,小名兒柳兒。
八爺的白鳳鏢救了柳兒,柳兒便有了名字——柳白鳳。
八爺的名氣在京城響得很,一手白鳳鏢勢如閃電,令黑道人人聞風喪膽。
柳白鳳不知道啥是錦衣衛,就知道八爺是給皇上使鏢的。而且皇上指向誰,八爺的鏢就得使向誰。
八爺就有個柳白鳳,要星星不給月亮,但有一樣,不準使鏢。
柳白鳳叫得親,答應得也乖。
可作為鏢王的女兒,這輩子是掙脫不開鏢的。
每次趴在墻頭上看,柳白鳳眼睛亮,心里卻癢,心癢的柳白鳳夜里對著樹苗偷練,使鏢的本事也跟著樹苗往上長。
終于,在八爺五十大壽那天,借著酒勁兒,柳白鳳一邊揉肩,一邊嚷嚷著要使鏢。
沒想到,一向和藹的八爺聽了,急得抄起拐杖,生平第一次打了柳白鳳。
捂著紅彤彤的臉蛋兒,柳白鳳不說話,拈起桌上的花生米甩向屋頂,伴著落下的,還有半截翅膀。
在場的人先是一愣,隨即叫好聲潮水般涌來。
八爺如夢初醒,望著面前那堅定的眼神,不由嘆了口氣,已舉在半腰兒的拐杖終究還是放了下來。
府里的人注意到,從那天后,八爺每次執行任務,身旁總會帶著柳白鳳。
柳白鳳雖是女孩,但騎馬、甩鏢樣樣不輸給后生,沒幾年的功夫,名氣和本事已不在八爺之下。
攔山河上,父女倆奉命緝盜。
眼見賊人將要脫逃,柳白鳳一記白鳳鏢過去,賊人立刻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踉蹌幾步便倒了。
柳白鳳沒多想就提著繩索奔了過去。
誰知,賊人一躍而起,多虧八爺眼疾手快,這才沒使柳白鳳成為刀下之鬼。
那一刀雖沒要了柳白鳳的命,卻嚇破了八爺的膽,八爺說什么也不再帶柳白鳳出去了,還命家丁看得死死的。
柳白鳳本就不是待字閨中的小姐性子,再加上在外撒野慣了,更是閑得發慌,見家丁不注意,偷偷跑到了集市上,想散散心。
京城是天子腳下,商品琳瑯滿目。沒怎么見過世面的柳白鳳這兒瞅瞅,那兒聞聞,沉醉之情溢于言表。
正逛得高興的柳白鳳卻被一個中年男人攔住了路。
男人是這里的富商,有錢,可有錢的男人心卻花,街上擺攤的經常看見男人欺負長得好看的女人。
細腰高挑的柳白鳳,看得男人眼饞,想摟。
她柳白鳳是誰呀?還沒等手伸過去,男人已捂著眼睛滾在地上,臉上不住地淌著血,一枚白鳳鏢正插在眉心。
柳白鳳未開口,男人早已腳底兒抹油,溜了。
八爺知道了原委后,大驚,滿院子追著柳白鳳打。
上了歲數的八爺心里清楚,鏢甩出去容易,惹上身的禍,是怎么也甩不掉了。
又過幾日,上頭派下任務,要求趁夜活捉敵方將領,不過,這次的行動名單里卻沒有八爺的名字,只有柳白鳳的。
眼見終于可以使鏢,柳白鳳樂開了花,八爺心里雖一百個不答應,卻也只能領命。
夜色深沉,月光如銀。
八爺獨自在院子里等著柳白鳳回來,鏢一個接著一個朝墻上甩著,冷靜的八爺這次心卻狠狠地疼,甩的鏢也覺得不那么稱手了,好像變輕了,又好像變重了。
燭盡天明,終于有人影出現在府院門口。
八爺高興得鞋都來不及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然而,站在門口的并不是柳白鳳,而是宮里的一個太監。
八爺的心咯噔了一下,隱隱感覺不妙。
太監神色黯然地告訴八爺,柳白鳳在敵營中了埋伏,至今下落不明。
八爺瘋一般沖了出去,他不明白,從未失手的柳白鳳為何這次會落入圈套,身遭不測。
對行動計劃知根知底的,只有錦衣衛的指揮使。
府邸門下,映入八爺眼簾的,除了指揮使,還有一個眼睛上纏著繃帶的男人。
剎那間,八爺心里似明鏡般透亮,牙齒也咬得咯咯響。
怎奈人微言輕啊,他一個錦衣衛在指揮使眼里,真的連螻蟻都不如。
當晚,府里的人到處找不到八爺,家丁們急得直跺腳,丫鬟們手上的絹花更是攥得緊緊的。
八爺去了當年撿柳白鳳的地方。
昔日的點點滴滴仿佛依舊,八爺不禁苦笑,真是個倔丫頭!在那邊沒有我誰還管得住你呦。
隨著刀尖逼近,八爺閉上了眼,臨終的丑相誰都不愿意看,包括自己。
突然,遠處不知從哪兒飛來一物,打掉了已經架在八爺脖子上的刀。
八爺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刷地流了下來。
那是一枚染紅的白鳳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