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祚與上海會計公會

現在，人們知道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是普華永道（PWC）、德勤（DTT）、畢馬威（KPMG）和安永（EY）。殊不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前我國也有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它們是：1918年謝霖創立的正則會計師事務所，1921年徐永祚創辦的徐永祚會計師事務所，1927年潘序倫創辦的立信會計師事務所和1936年奚玉書改組成立的公信會計師事務所。其中，徐永祚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上海會計師公會的創始人，也是中國注冊會計師執業第一人。

徐永祚，又名玉書。1891年9月9日生于浙江省海寧縣金石墩（后為祝場鄉）。幼時，他在海寧達才學堂讀書，因成績優良，考入浙江高等學堂。浙江高等學堂是近代浙江第一所高等學堂。它的前身為求是書院，1901年改為求是大學堂。翌年，改名為浙江高等學堂。浙江高等學堂設高等預科、師范科，三年畢業。學堂地點在浙江仁和縣東蒲場巷，今屬杭州市，徐永祚在浙江高等學堂就讀時，與后來成為蔣介石“文膽”的陳布雷是同學。

徐永祚畢業后考入上海神州大學經濟系。上海神州大學是怎樣一所學堂？在《教育學大辭典》沒有收錄。筆者只是在整理《方椒伯與上海總商會》一文中得知，北洋政府期間，民國法律學校被袁世凱封閉。袁世凱死后民國法律學校同學會曾選方椒伯為會長，呈請當局請求恢復，司法部和教育部商議后，以“不特籌備，經費無著”為由，令原民國法律學校肄業的百余名學生轉入神州法律學堂。或許，這所神州法律學堂即是徐永祚就讀的上海神州大學的前身，因為從時間上來看兩者是吻合的。徐永祚在神州大學經濟系學習期間，他系統地修完了全部會計課程，并取得了優異成績，這為他一生從事會計師工作和會計理論的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礎。1915年，24歲的徐永祚大學畢業后留校。

在徐永祚自己填報的經歷里，他寫了先后教授過上海神州大學、上海商學院、復旦大學、光華大學、南京軍需學校、計政學院、中華工商專科學校的銀行貨幣學、簿記、會計和審計等課程，沒有標明具體時間。但這些大學和學校，大多在20世紀20年代已經存在，可以判斷，他留校任教以后幾年，在上述這些學校開設這些課程。

人說教學相長，徐永祚在教授銀行貨幣學、簿記、會計和審計等課程時積累了相當的理論知識。1918年，27歲的徐永祚進入《銀行周報》社工作。《銀行周報》由上海銀行公會主辦，上海銀行公會緣起于民國初年“銀行家午餐會”，當時參加這個午餐會的有張嘉璈、徐寄庼、錢新之、陳光甫、李馥蓀等人。他們志同道合，研究經濟形勢，發表經濟言論，而發表經濟言論則通過《銀行周報》這個載體。《銀行周報》創刊時間是1917年5月29日，創刊之初，社址在中國銀行，張嘉璈請好友諸青來擔任撰述，徐永祚和徐滄水兩位分任編述。一年以后銀行公會成立，在香港路買了兩棟小樓，該報社即從中國銀行遷入香港路銀行公會。徐永祚遂遷到香港路辦報，擔任總編兼發行主任。

徐永祚在任《銀行周報》總編時，曾在1918年12月10日至12月31日，連續4期開辟“會計研究”專欄。他在引文中闡述：“因各種實業之發達、財產之范圍日就擴充，而整理財產所生之會計學亦成為精深博大之學科。歐美各國有所謂會計師者，膺政府之特許，專以解決會計根本問題為業，與律師、醫士無異……”徐永祚意在提出會計重要問題而研究探討，同時他也歡迎會計學家在這個欄目發表見解。他的“會計研究”分出“財產目錄與貸借對照表之區別”和“財產評價法及提存公積金”問題進行闡述，其中“財產目錄與貸借對照表之區別”則以丁巳年終浙江興業銀行貸借對照表為例，深入淺出，分析透徹；而“財產評價法及提存公積金”問題除提煉概念外，還提出四種類型的解決方法。這在當時來說，均有開拓意義。

1921年，徐永祚辭去《銀行周報》總編職務，向北京政府農商部領取會計師執照，以自己的名字創辦了會計師事務所。自此，他便一心一意致力于中國會計的改良事業。有人或許會問徐永祚會計師事務所開設在哪里？在1927年《銀行周報》的一則廣告里發現，徐永祚會計師總事務所設在愛多亞路三十六號，愛多亞路即現在的延安東路。

在創設會計師事務所的同時，徐永祚將理論研究和實踐相結合，參與擬訂《會計師法規草案》《會計師條例》《公司法》《所得稅法》和《交易所法》等法規。1925年他和會計界同仁發起組建我國第一個會計師公會──上海會計師公會。它是一個學術性團體，發起人除徐永祚外，還有徐廣德、俞希稷、陳日平、熊寶蓀、王道興、陶企型。這一階段，徐永祚系統介紹了國內外財會管理的理論和經驗。1928年，徐永祚在《會計學報》創刊號發表了《改良中國會計問題》。他指出，中式簿記具有古代“四柱結算法”原理的優點，應該使用“改良簿記”。不久，他的《改良中式簿記概說》一書出版。為了配合這本書推廣，他還發表了《對改良中式簿記問題》《改良中式簿記實例》《改良中國會計問題》和《改良中式簿記緣起及簡章》等文章。

《改良中式簿記》受到全國各地許多工商企業的歡迎，1933年12月，徐永祚應上海市商會之請，發表了關于改良中式簿記的演講，并舉辦改良中式賬簿表單展覽，陳列賬簿表單共四五十種，參加者有萬人之眾，名流元老不在少數。當時，在各地掀起了改良中式簿記的熱潮。

不過，徐永祚《改良中式簿記》在社會上也引發了不同的聲音，潘序倫先后在業內刊物上發表《為討論“改良中式簿記”致徐永祚君書》《批評徐永祚的改良大綱10條》和《改良中式簿記之討論》等文，顧準也推出了《評徐永祚氏“改良中式簿記”》。

這場學術爭論，被以后的會計史學者認為是“改良派”與“改革派”之爭。“改良派”以徐永祚為首，認為盡管中式簿記存在許多問題，但都可以參照西方復式簿記原理加以改良，仍然保留收付為記賬符號及中式賬簿記賬方式等傳統做法。“改革派”以潘序倫等為代表，認為中式簿記是不科學、不進步的，只有借貸復式記賬法（西式簿記）才是科學的、進步的。從發展趨勢看，中式簿記必然被西式簿記所取代。有學者認為20世紀30年代所發生的改革或改良中國會計之爭，是我國會計發展史上影響最大的一次會計學術討論與交流，是我國老一輩會計學家、學者為振興中國實業，改進中國會計落后狀況而做的重要努力，也是我國會計學術初步取得進展的重要標志。

在這場學術爭論之后，徐永祚的名聲愈發響亮，各地各企業請他執行會計事務更加頻繁。1937年“八一三”淞滬之戰開始，上海人民踴躍捐獻，支援前線。徐永祚經手所有捐獻財物的進出證件和賬冊，后來被日本侵略軍偵悉，將其逮捕監禁。《新聞報》1940年7月12日刊登了一條消息，說：“有人告密，日憲兵會同法捕房，于本月五日凌晨，分赴兩徐住宅及辦公地點搜查”。“兩徐”另一“徐”是中匯銀行經理徐懋棠，當時因救國捐存放于中匯銀行，徐懋棠也被捕。憲兵和法捕再三逼問徐永祚財物所在，徐永祚大義凜然，堅貞不屈。據這篇報道透露，徐永祚“誠實受累不淺，因身體不適，被羈醫院中，未及自由”。后經多方營救才獲釋。

抗戰勝利后，徐永祚在上海以“聚餐會”的形式，開展爭取民主、反對內戰的革命活動，影響和團結會計界同仁。“聚餐會”訂有簡則，每月一次，日期和地點固定，地點定在慈淑大樓，不發通知，風雨無阻。上海會計界同仁被邀參加的約50人，其中也有潘序倫、王海帆等人。

1945年12月，徐永祚加入民主建國會，他的入會介紹人是黃炎培、楊衛玉。徐永祚也是新政協第一屆委員，但是，他不屬于民主建國會界別，而是作為“自由職業界”出席會議，之后他仍為第二、三屆全國政協委員。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徐永祚參加工商界活動，在上海工商聯接待越南工商界代表團時，他曾代表上海工商界參加接待。1961年徐永祚在上海逝世，這位中國會計界的老前輩享年7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