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世芹,鄒 杰
(西南交通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成都 610031)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城鎮化逐漸加速發展,至2015年全國城鎮化率已高達56.1%,產業和資本向城鎮大規模聚集、基礎設施與公共服務水平不斷提高。然而由于傳統的城鎮化發展模式過于粗放,在經濟實現高速發展的同時也產生了一系列問題,如重復建設和效率損失、東中西部地區經濟水平差距懸殊、基本公共服務供給不足等問題長期存在并日趨惡化,嚴重阻礙了我國經濟的健康發展,影響了社會的和諧穩定,客觀上要求城鎮化建設實現新的戰略性轉型,由過去重視速度的粗放型城鎮化向全面重視質量提高的新型城鎮化方向轉變。在現階段我國城鎮化發展轉型時期,作為中央宏觀調控的重要財政手段,大規模垂直性轉移支付能否有效地發揮調控功能,調節地方政府對不同種類公共產品的供給,增加與民生有關的教育、醫療等基本公共服務的供給,從而促進民生性公共服務事業的發展?在當前我國新型城鎮化建設轉型的關鍵時期,這一問題仍然受到廣泛關注,值得進一步深入的研究和探討,這對于我國財政體制的深化改革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本文將從政府供給的角度對“民生性”公共服務與“經濟性”公共服務進行比較分析,分別建立線性關系模型如下:


其中,i代表各省份,t表示年份;Exp1和Exp2是被解釋變量,Exp1表示“民生性”公共服務,由地方政府民生性公共財政支出來衡量,此處包括:教育、文體傳媒、社會保障和醫療衛生四項民生性基本公共服務支出;Exp2表示“經濟性”公共服務,由地方政府經濟性公共財政支出來衡量,此處包括:交通運輸和資源電力信息兩項基礎設施建設支出。Tr和Urb是解釋變量,Tr表示財政轉移支付,此處以中央對各地區政府補助中扣除地方上解中央支出后的人均凈轉移支付額來衡量;Urb代表城鎮化率。Control為控制變量,為更加客觀地反映城鎮化進程中影響地方政府公共服務供給的實際因素,本文選擇了以下因素作為控制變量共同考察:政府一般預算收入(PTax),它是地方政府用以提供公共服務的自有財力,此處以地區人均一般預算內財政收入來衡量;政府行政性支出(GExp),在有限的財力水平下,政府一般行政性支出過多,可能會影響政府在社會公共服務方面的財政供給,此處用地區一般公共服務支出占預算內財政支出的比重來衡量;地區人口密度(Dens),地區之間人口分布不均衡會對轄區基本公共服務的供給產生影響,較大的人口密度既可以分擔公共服務供給成本、提高利用效率,也有可能增大社會安全隱患,其作用是雙向的;城鄉收入差距(Ingap),由城鄉居民人均收入之比來表示,根據瓦格納定律,隨著人們收入水平的提高,公共服務需求會相應增加,由于我國發展戰略偏向于城鎮的發展,城鎮居民的需求也會影響政府的支出結構和方向。ε是隨機擾動項。進行模型估計時,為了克服可能產生的異方差問題,提高估計效果,各變量均采用原始數據的自然對數。
本文選取2010—2015年我國大陸31個省份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分析,其中,中央轉移支付和各類財政支出數據來源于《中國財政年鑒》(2010—2016年);人均GDP、城鄉居民收入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城鎮化率、人口密度數據來源于《中國城市統計年鑒》(2010—2016年)。文中涉及的各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1。

表1 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利用靜態面板數據進行回歸時,通常采用混合回歸模型、固定效應模型(FE)和隨機效應模型(RE)進行估計,在進行實證檢驗時,為了改進增加變量可能產生的多重共線性問題,得到可靠的估計結果,本文采用了逐步回歸法,具體回歸估計時,首先利用F檢驗判定模型是否存在個體固定效應,在固定效應模型和混合效應模型間進行選擇,然后利用Hausman檢驗在固定效應與隨機效應模型間進行選擇,從而最終選擇恰當的模型進行估計。利用上述方法,本文根據線性方程(1)和(2),分別將被解釋變量Exp1和Exp2對其他變量進行估計,F檢驗的結果均在1%顯著水平上拒絕原假設,選擇固定效應模型,隨后進行Hausman檢驗,結果顯示模型(1)的4個回歸均選擇了固定效應模型,模型(2)的4個回歸均在1%顯著水平上接受原假設,選擇了隨機效應模型,表2、下頁表3分別針對模型(1)和模型(2)給出了最終的回歸結果。
從表2可以看出,當被解釋變量為“民生性”公共服務(Exp1)時,回歸(1)僅將財政轉移支付(Tr)和城鎮化率(Urb)作為解釋變量進行估計,組內擬合優度達到0.9104,兩個變量均對被解釋變量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回歸(2)在前面基礎上將控制變量政府一般預算收入(PTax)納入模型進行考察,模型組內R2有所提高,達到0.9447,三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均有顯著正向影響;在回歸(3)中進一步將政府行政性支出(GExp)這一控制變量也納入估計模型中,各變量均對被解釋變量有非常顯著的影響,模型擬合優度增加到0.9602;在回歸(4)中,將所有控制變量納入考察體系進行回歸,結果顯示模型的整體擬合優度有所提高,各主要解釋變量仍然對被解釋變量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系數沒有發生大的變化,這表明模型的估計是相對穩健的。根據回歸(4)的結果可知,轉移支付在5%顯著水平上對“民生性”公共服務供給有正向影響,中央對地方人均凈轉移支付每增加1%,將促進地區“民生性”公共服務財政供給增長0.1623%,表明轉移支付能夠促進地區“民生性”公共服務的供給和發展,但其影響彈性并不大;城鎮化率在1%水平上對“民生性”公共服務供給有顯著影響,其影響彈性為1.0444,這表明城鎮化水平的提高促進了社會公眾“民生性”公共服務需求的增加,從而使得地方政府在這方面的支出相應增加;控制變量中人均一般預算內財政收入(PTax)對被解釋變量有著非常顯著的正向影響,其影響彈性為0.5005,表明隨著近年來各省自有財力的增強,地方政府擁有更多的財力安排本地公共事務,這有利于增加對本地“民生性”公共服務的供給;而政府行政性支出規模(GExp)則對“民生性”公共服務供給有著顯著的負向影響,其彈性系數為-0.3129,表明地方政府在行政管理方面的支出規模制約了其在“民生性”公共服務方面的有效供給;地區人口密度(Dens)對被解釋變量也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表明在我國現有公共服務水平下,人口密度較大的地區對“民生性”基本公共服務的需求也較多;城鄉收入差距對被解釋變量沒有顯著影響。

表2 城鎮化背景下中央轉移支付影響地方政府“民生性”公共服務供給計量結果
從表3可以看到,當被解釋變量為“經濟性”公共服務(Exp2)時,通過逐步回歸,4個回歸模型的組內擬合優度均達到0.8以上。回歸(1)僅將財政轉移支付(Tr)和城鎮化率(Urb)作為解釋變量進行估計時,模型組內擬合優度為0.8313,兩個變量均對被解釋變量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當回歸(2)將控制變量政府一般預算收入(PTax)納入模型估計時,模型組內R2大大提高,達到0.8808,三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均有顯著影響,但人口城鎮化率(Urb)的影響彈性系數變為負值;在回歸(3)中,在前文基礎上將政府行政性支出(GExp)這一控制變量也納入估計模型中,回歸結果基本沒有發生大的變化,政府行政性支出對被解釋變量沒有產生顯著影響,其他變量均有顯著影響;在回歸(4)中,當進一步將所有控制變量納入考察體系進行回歸時,結果顯示模型的整體擬合優度有所提高,為0.8938,各主要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仍然有著非常顯著的影響,系數沒有發生大的變化,這表明模型的估計是相對穩健的。根據回歸(4)的結果可知,轉移支付在1%顯著水平上對“經濟性”公共服務供給有正向影響,其影響彈性為0.491,中央對地方人均凈轉移支付每增加1%,將促進地區“經濟性”公共服務財政供給增長0.491%,表明轉移支付能夠有效促進地區“經濟性”公共服務的供給;城鎮化率在1%水平上對“經濟性”公共服務供給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其影響彈性為-0.6823,這表明城鎮化水平的提高一定程度上減少了政府對“經濟性”公共服務的供給,這可能是由于在集聚效應的作用下,城鎮化水平的提高減少了地方政府在這方面的供給成本,從而使得政府在“經濟性”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支出相應減少;控制變量中人均一般預算內財政收入(PTax)對被解釋變量有著非常顯著的正向影響,其影響彈性為0.7953,表明地方自有財力的增強是促進地方政府增加對本地“經濟性”公共服務的供給的重要因素;其他各控制變量對被解釋變量均沒有產生顯著影響。

表3 城鎮化背景下中央轉移支付影響地方政府“經濟性”公共服務供給計量結果
根據表2和表3所給出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在解釋變量中,我國轉移支付對于地區“民生性”和“經濟性”兩類公共服務供給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其影響彈性系數分別為0.1623、0.491,能夠促進地區公共服務事業的發展,但從其影響彈性來看,中央財政轉移支付對地方政府民生相關基本公共服務供給的影響彈性并不大,其發揮的效能是非常有限的。人口城鎮化水平的提高對于“民生性”公共服務有著顯著的正向影響,表明城鎮化促進了地方政府民生性公共服務的供給,這對于民生類相關公共服務的發展是有利的,但從其對“經濟性”公共服務供給方面的影響來看,人口城鎮化率提高減少了地方政府對“經濟性”公共服務的財政供給,這表明城鎮化發展的集聚效應有利于地方政府節約經濟類公共服務的供給成本,這對于地方政府從整體上優化公共服務供給結構是有利的。在控制變量中,地方政府財政收入對地區“民生性”和“經濟性”兩類公共服務供給均產生了顯著的正向影響,其影響彈性分別為0.5005、0.7953,表明地方政府自有財力水平是影響地區公共服務供給的重要因素,促進地區各類公共服務事業發展必須提高地方政府自身的財政能力。政府行政性支出對地區“民生性”公共服務供給產生了顯著的負向影響,對“經濟性”公共服務供給沒有產生影響,這可能是由于地方政府用于行政性支付的增加導致其在民生性基本公共服務方面的財政資金一定程度上被擠占,從而減少了相應支出,而在經濟性基本建設支出方面,由于“粘蠅紙”效應的存在,地方政府行政性支出的增加并不影響基本建設方面的財政供給。
本文結合我國新型城鎮化發展背景,在進行理論分析的基礎上進一步利用我國省級面板數據進行實證檢驗,得出如下結論:
其一,在城鎮化發展背景下,中央轉移支付對于我國地方政府“民生性”和“經濟性”公共服務供給均有顯著正向性影響,但相對而言,其對“民生性”公共服務的影響彈性僅為0.1623,影響效應仍然非常有限。其二,人口城鎮化率的增長能夠有效的促進地區“民生性”公共服務的供給,盡管其對“經濟性”公共服務供給的影響是負的,但從公共服務供給整體結構來看,總體上有利于公服務結構的優化,這是符合新型城鎮化注重質量全面提升發展模式的客觀要求的。其三,無論是“民生性”公共服務,還是“經濟性”公共服務,地方政府的自有財力始終是影響地區公共服務供給水平的關鍵因素,因此提高地方政府自身的財政能力是解決公共服務供給不足的重要環節,這對于省以下市、縣基層地區公共服務供給問題的解決也具有一定借鑒性。其四,地方政府行政性支出規模增加使得地區“民生性”公共服務的供給有所減少,因此,要改善地區民生類基本公共服務供給不足的問題,還應防止地方用于基本公共服務的財政資金被其他支出項目擠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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