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城市的“舊村改造”與“社區共同體”重建*
——昌原市蘆山洞的案例

樸成銀[韓國] 張 立 李仁熙[韓國] PARK Soung-Eun[Korea], ZHANG Li, LEE Inhee[Korea]

0 引言

城市更新是城市化中后期（或者工業化后期）階段的重要任務，韓國近些年來的實踐對中國有一定啟示意義。過去50多年來，韓國的住房政策完成了從“徹底拆除型的改造”模式向“定制型可持續更新”模式的轉型（圖1）。城市更新作為舊村①韓語原文直譯應為“老舊住宅區”，實際上其所指的老舊住宅區與我國的舊村或舊城概念較為接近，但其含義比我們所指的舊村略廣，也包括了城市中年代久遠的基礎設施和環境交叉的住宅區。為便于理解，本文全部譯為“舊村”。改造模式的新途徑，是建立在社區自力更生基礎上的、以人為本、場所為主、居住為主的可持續性活動。本文以“蘆山洞②2012—2013年安全行政部（2015年改稱行政自治部，以下標為行政自治部）指定，“洞”是韓國的一級行政區劃單位。其城市化特征鮮明，大體相當于中國的“街道”。”為案例，探討韓國版的舊村綜合更新改造，了解舊村綜合更新項目運作的各階段特點。該項目重點圍繞利用當地多種資源來解決社區發展問村所需要的各種要素。金城燁[4]則提出，要為舊村提供社區綜合支援的空間，以確保支援工作的有序開展。題，并通過當地居民的積極參與完成了社區共同體的重建。

圖1 舊村更新的時代潮流資料來源：作者自攝。

圖2 蘆山洞地圖資料來源：作者自繪。

1 理論思考

1.1 關于舊村更新的相關研究

韓國學界關于舊村更新的相關研究很多，桂基石[1]強調，為改善社區中心的居住環境，必須建立居民組織，并保持居民、政府和企業之間的相互合作關系，他認為中央政府層面的支援是必要的，當地居民的專業化和組織化也是必要的。金洙勛[2]的研究指出，類似改造和重建這樣的措施破壞了地域文脈（Regional context)，繼而通過對以舊村為對象的“城市綜合更新”項目內容的具體化，探討了社會工作在其中的作用，試圖引出城市更新工作的實效性。張錫正[3]研究分析了建設新村來提高生活水平和可持續的相關發展指標，提出了今后建設新村工作的戰略政策及實施方向，并提出了成功建設新

1.2 關于社區企業的研究

通過社區企業改善舊村環境的相關研究尚很少見，但探討社區企業成功因素的研究則較多。李珉洙[5]指出，社區企業的成功因素在于無形資產、社會資本以及人力資本。沈相鎮[5]認為，循環支援結構的形成（社區企業之間的相互作用和經濟支持）、區域范圍內利益還原、企業間建立協議體并進行信息交流、區域范圍內熱點問題的切實需求（分享問題或有強烈需求的解決方案）是成功的主要因素。結合沈相鎮[6]的研究和行政自治部的優秀村指標來總結成功因素，包括：具有公信力的領導、社區還原、備忘錄協議及支持、對協議方案的切實需求、社區組織、利用周邊資源和自我管理條例及奉獻。

1.3 與既有研究的區別

縱觀探討舊村環境改善的研究，具子勛[7]、桂基石[1]等人的研究都強調通過居民自發參與建立社區共同體來發揮公共作用，同時也強調通過派遣專家發揮協調作用。此外，金洙勛[2]的研究試圖通過利用當地資源（場地資產）就綜合更新的實效性在物質、社會和經濟層面探索舊村的環境改善措施。上述先行研究中，有些研究得出了社區企業的成功因素在于無形資產、社會資產、人力資產、共同體的形成、協議體的組成等方面，但通過社區企業改善舊村環境的研究卻尚未展開。因此，本研究認為有必要通過社區共同體來改善物質、社會文化和經濟方面的環境條件。為此，本文將重點圍繞蘆山洞社區企業案例對舊村綜合更新演化過程展開分段分析。

1.4 分析框架

本文以李奎善等[8]的研究框架為基礎，以推進戰略、參與率、主要活動、參與主體發揮的作用作為研究框架，按時間順序將2011—2014年的全過程劃分為如下3個階段。“問題識別階段（導入期）”是認識舊村的城市更新必要性的階段，是在舊村建立共同體，認識環境改善的必要性的階段。“分析階段（關注期、發展期）”是確保舊村向可持續更新方向發展的階段，該階段要審視主要活動和參與主體發揮的作用等。“方案推出階段（穩定期）”是指明社區企業今后發展方向的階段，提出各階段的實施方案和策略，以實現可持續的舊村生活環境改善。

1.5 蘆山洞地區概況

昌原市中心的蘆山洞試點區占地面積14.89 hm2，居住有1 105戶2 709人。1970年代中期以前，附近有火車站、市場等設施，是一個流動人口多且商業活動繁榮的地段。然而隨著1977年馬山站、北馬山站和昌原站合并，這里的流動人口驟然減少，建筑物老化，發展逐漸走下坡路。尤其蘆山洞作為居住環境改善工作所在區，是當地低迷的發展現實的縮影。當地老舊危房達到80%以上，亟待改善社區形象。老齡人口占總人口的14.2%（全國為10.9%，合浦區為12.7%），是亟需綜合更新的居住區。由于上述現象的長期存在，蘆山洞當地居民認識到了城市改造工程的必要性，2011年被國土交通部（國土海洋部）指定為城市更新研發試驗項目③為解決私有地的人口老齡化問題，為市更新工作團開發了若干政策、制度、技術、設計和施工技術等，并制定成可以選擇的套餐形式，運用于實際項目實施的地區，作為驗證技術實用性、體現城市更新模式的一類試點項目（國土海洋部城市更新工作團www.kourc.or.kr）。，項目持續到2014年，蘆山洞的社區企業和城市更新研發項目一同在2012—2013年啟動（圖2）。

2 蘆山洞社區企業的運作

縱觀蘆山洞社區企業各階段的項目運作內容，大體可以劃分為“導入期、關注期、發展期、穩定期”。導入期重點圍繞城市更新研發試驗項目開展，為了在項目初期將區域自立型城市更新技術運用于現場，以建立共同體和物質環境改善為目標開展了居民說明會、運營鄉村學校、訪問考察類似案例、運營居民協議會（蘆山洞更新推進委員會）等活動。通過這些具體措施，居民們自然而然地接受教育培訓，在認識上開始出現積極的變化（圖3）。

在關注期內，由專家和行政部門主導來推進項目，同時與居民共同思考（預算支援終止后）城市更新項目的持續性、社區共同體恢復以及鄉村對新發展動力的需求，從而逐漸降低了居民對外人的警惕心理。在此過程中，制定了創辦“社區企業”的最有效的區域更新方案。

社區企業的成功在于充分利用當地資源。蘆山洞這個村名取自當地出身的“詩人李殷相”的號，居民對當地出身的藝術家感到非常自豪。文學作品是當地的代表性資源，因此通過講述文學作品相關的故事，把“花”作為商品進行了商品化開發，也就是我們經常說的第6產業。

首先，針對村里的一些邊角地亂扔垃圾嚴重的現象，與居民一起將之改造成村民公共菜園，用來種花。委托專業顧問提供技術方面的咨詢，開展商品化構想及商品開發工作。另外，城市更新服務中心運營的活動新增設了若干以實習為主的課程內容，如園藝栽培教育、商業化教育等，幫助學員熟練掌握技術，也有助于社區企業的運行。這些特色項目，如村民公共菜園和屋頂花園等，不僅改善了物質環境，也加強了居民之間的聯系，為推進城市更新工作奠定了基礎。關注期的重點內容包括：籌措申請創辦社區企業所需的股金，需要事先有計劃且有充分的準備時間；為了在舊村提供辦公室和廠房空間，需要收集現有建筑物的相關信息（非法增建或改建）（圖4）。

圖3 “導入期”的主要活動資料來源：作者自攝。

圖4 “關注期”的主要活動資料來源：作者自攝。

圖5 “發展期”的主要活動資料來源：作者自攝。

發展期內，為了系統開展社區企業實施項目，通過開拓銷路和人才聘用來提供支撐。為確保社區企業的產品具有多樣性和專業性，參加了鄉村學校組織的專業課程（CI開發、包裝設計），其他必要的課程則聘請老師授課，從而可以學習掌握專業知識，用自己種的花制作花茶、天然皂和蠟燭等產品。隨著居民直接參與各種項目，當地居民的自豪感和熱情更加高漲。在每天舉行的村例行會議上，大家商討創收方案，最終認為需要開拓市場和建設郊區菜園，并付諸實踐。

為了打開銷路，全體居民積極從附近開始向周邊擴散，推銷產品。最開始的時候，只是面向鄰近村民銷售，之后逐漸向周邊商家和昌原市政廳拓寬銷售渠道。為擴大創收，通過參加當地舉辦的各種活動，如自由市場、菊花節等活動等來展銷產品；為了提高生產量，利用居民持有的土地侍弄郊區菜園（4 290 m2）。在必要的人力方面，當地大學生和機關單位志愿者團隊提供了協助。收獲的作物賣給當地居民和周邊商店，還有一些產品通過舉辦分享活動，分發給村里的老人們。通過這樣豐富多樣的活動，大家對社區企業的關注度大大提高，會員人數也從初期的7人（2011—2012年）增至14人（2014年），社區企業的認可度越來越高。部分收入用來回饋當地社區（支援弱勢群體、房屋維修、活動贊助等），這大大增強了社區企業會員們的自豪感（圖5）。

圖6 “穩定期”的主要活動資料來源：作者自攝。

表1 分享村共同體（社區企業）各階段變化

發展期的重點內容包括：為穩步提高會員們的參與率，社區企業章程中明確規定各季度的志愿者服務時間，并用部分企業收入來支付。此外，還需要繼續摸索能夠簡化行政審批程序（行政審批材料簡化、報稅支援等）的支援辦法（支援機構、咨詢機構等）。

穩定期是社區企業支援補助終止的時間點（2012—2013年），為社區企業系統銷售商品提供綜合運營體系。1號店（1樓）為用于生產產品的空間，2號店（2樓）為用于圖書咖啡館和產品展銷（花茶、香皂、花盆）的空間。為了項目的持續進行和發展，實施針對性教育（社區企業產品的專業性與多樣性），同步進行打開銷路（紀念品訂購制作等）和建立合作社相關的籌備工作（圖6）。

在援助金結束之前，蘆山洞的社區企業集中于物質環境的改善和社區共同體的組建，以此作為激發舊村更新的觸媒。為了持續運營社區企業，制定了社區企業條例，如無償使用公共建筑、政府機關單位使用社區企業產品等，給社區企業派遣專家，提供個性化教育培訓，構建網上銷售網絡支援，簡化社區企業業務流程和項目終止后附加援助金（公共費用及人工費）等。

3 蘆山洞社區企業各階段綜合分析

一般來說，社區企業參與主體的作用取決于項目內容。根據參與主體的作用和參與度，可以看出蘆山洞社區企業項目的主要活動（居民說明會、鄉村學校的運作、建花園等）在逐步演化。

綜合各階段（導入期、關注期、發展期、穩定期）特點，可以得出7個方面的經驗總結。①各階層居民認識到當地存在的問題，開始組織共同體；②挖掘并利用當地分散的資源來生產和銷售社區企業產品；③項目參與率按“專家—行政人員—居民”逐漸變化，逐步展開項目；④社區企業辦公室逐步轉化為供居民討論鄉村問題的會議場所；⑤提供鄉村學校教育課程，學習產品相關生產技術，產品開發多樣化；⑥將部分收入用于支援當地弱勢群體和房屋維修工作，從而增強會員們的自豪感；⑦通過打開各種銷售渠道（昌原市紀念品制作、與商會建立的業務合作協議、自由市場等）和社區企業2號店（圖書咖啡館）開業，使得項目可持續。

作為激活社區企業的階段性附加項目，導入期內有必要對鄉村進行事先的策略調查工作，挖掘能力強的村干部；關注期和發展期需要通過投入技術專家來確保產品的專業性和多樣性，并通過與周邊組織團體簽署業務合作協議，構建銷售網絡；穩定期的社區企業則要向合作社及社會企業過渡，以確保項目的持續性（表1）。

4 結論與啟示

本文以蘆山洞社區企業的建設過程為例，分析了舊村綜合更新的各階段（初級階段、關注階段、發展階段、穩定階段）演進，提出了針對各推進過程的實施方案：①各階層居民的參與，②挖掘本地資源（當地文學作品中的花），③開展居民主導型活動，④運營社區中心（社區企業辦公室），⑤銷售多種產品（參與教育課程），⑥利益還原（支援弱勢群體、支援房屋維護），⑦拓展銷路（業務合作協議及社區企業2號店）。

研究發現隨著居民的關注度和參與度的變化，之前偏重于行政和專家的工作逐步轉交給了居民；工作初期曾規劃的物質環境改善逐步向綜合更新（關注—參與—物質更新—綜合更新）轉化。此外，社區企業逐漸轉變成居民的社區空間，隨著居民自發的參與面擴大，工作內容也隨之（建菜園、建郊區菜園、做花茶、做香皂、垂直農業等）形成階段性多樣化的局面，這些方面贏得了高度評價。由此可見，社區企業為建立居民共同體提供了交流平臺，建立了將一定收入用于循環投資當地社區的良性循環結構，從而帶來了可持續的城市更新變化。

韓國蘆山洞的城市舊村更新經驗主要是舊村的社區重建過程，相關層面的各級機構通過一系列細化的工作手段引導社區居民參與到社區建設中來，繼而使得社區更新在政府支援之后能夠可持續運營。無疑，蘆山洞為中國的城市更新提供了很好的啟示，不僅僅是政府要發揮作用，社區本身自下而上的作用發揮亦很重要。類似的成功案例在首爾地區也有很多[9]。

（感謝同濟大學趙民教授對初稿提出的建議。）

參考文獻 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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