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技法在習作中的應用

文/深圳市觀瀾中心小學 高 宏

留白，是中國藝術作品創作中常用的一種手法，極具中國美學特征。留白技法原指在書畫藝術創作中，為使作品的構圖、意境、章法更為清雅脫俗而故意留下相應的空白，目的是給觀者留下豐富的想象空間。

白石老人曾繪有一幅 《螳螂捕蟬圖》，一蟬、一螳螂、一葉、三兩樹枝，寥寥數筆便成一畫，整幅畫構圖簡潔凝練，留下大片空白，引人無限遐思，可謂留白佳作之典范。而書法作品中的 “飛白”技法其實也是留白的一種表現形式，草書枯筆產生的 “飛白”，虛實結合，動靜相間，充滿韻律與美感。可以這樣說，留白技法，就像往波瀾不興的湖面投入一粒石子，泛起的漣漪使湖面生機勃發。

除了書畫作品，文學作品中也有大量留白技法的應用。留白能激發讀者想象，引人深思，還能烘托情感，使文意更加幽遠深邃。文學作品中的留白表現在文字上的省略，或惜字如金，一筆帶過；或緘言不語，沉默是金；或欲言又止，欲語還休；或巧設懸念，激趣煽情。留白技法在文學作品中的應用使文章格調更高，意蘊綿長。

在語文教學中，怎樣教會學生應用留白技法呢？筆者認為，首先應讓學生明白留白之妙用，要讓他們懂得何謂 “此時無聲勝有聲”，知道 “不盡之意在言外”。所以說，學生的理解是關鍵。在教學中，可以先讓學生閱讀一些經典留白范文，讓他們在閱讀中感受留白的獨特魅力，形成初步認知。當學生對留白有了一定了解，再有針對性地進行練筆，這樣才行之有效。

寫作留白的技法有很多，大致可分為以下四種：場景留白、情節留白、語言留白、情感留白。

一、場景留白

顧名思義，指的是文章場面的略寫。在人教版語文五年級上冊《地震中的父與子》一文中，作者這樣描述——“1994年，美國洛杉磯一帶發生了一場大地震。不到四分鐘，城市就變成了一片廢墟。在混亂中，一個年輕的父親安頓好受傷的妻子，便沖向他七歲的兒子上學的學校。他眼前，那個昔日充滿孩子們歡聲笑語的漂亮的三層教室樓，已變成一片廢墟。”故事發生之地遭受地震重創，按理說作者應濃墨描繪慘狀，借以渲染情境，可作者在文中對場景卻輕描淡寫，一筆帶過，這實在是有悖常理。可是，不描寫場景并不意味著讀者感受不到地震之慘烈，作者在文中著重描寫了父親挖掘時間之長，過程之艱辛，從側面反映出地震破壞之巨大。這樣的場景留白洗練利落，很好地表達出作者的寫作意圖。

二、情節留白

法國作家莫泊桑的短篇小說《項鏈》堪稱情節留白之經典，小公務員的妻子瑪蒂爾德為參加一次晚會，向朋友借了一串鉆石項鏈，來炫耀自己的美麗。不料，項鏈在回家途中不慎丟失。她只得借錢買了一條新項鏈還給朋友。為了償還債務，她節衣縮食，為別人打短工，整整勞苦了十年。最后，她得知所借的項鏈原來只是一串假鉆石項鏈，原著結尾這樣寫道——伏來士潔太太停住了腳步:“你可是說從前買了一串金剛鉆項鏈來賠償我的那一串?” “對呀，你從前簡直沒有看出來，是嗎?那兩串東西原是完全相同的。”說完，她用一陣自負而又天真的快樂神氣微笑了。伏來士潔太太很受感動了，抓住了她兩只手:“唉。可憐的瑪蒂爾德，不過我那一串本是假的，頂多值得五百金法郎!……”文章到此戛然而止。聽聞此話，瑪蒂爾德會有何反應？故事結局又會如何？作者并無交代，給讀者留下無限懸念。

在習作教學中，筆者也曾遇到過學生的情節留白佳作，有個女同學寫過一篇暑假回鄉捉田雞的文章，她的兩個舅舅為了招待她這個外甥女，晚上到田間捉田雞，年幼的她誤以為田雞便是養在田里的雞，便興沖沖地跟著去了。后來，當她發現舅舅們捉的田雞原來就是青蛙時，心中頓生波瀾。原文中如此描述——“青蛙是益蟲！不能抓的。”我求大舅。 “嘁，別聽書上胡扯，這東西哪抓得完！”大舅冷笑了一聲，回頭又去找青蛙了。短短一個鐘頭，兩人便抓了一大網兜青蛙。見我板著臉，大舅笑著說：“等明天吃了田雞肉，你就不會再說傻話了。”

晚上，我失眠了，放了它們！一個聲音在我腦海里不停地叫，趁著夜色，我悄悄下了床……

小作者寫到此處停筆，并沒有交代結局，但讀者皆能意會。這樣的結尾意趣盎然，給讀者留下了豐富的想象空間。

三、語言留白

美國女作家蘇珊·桑塔格在《沉默的美學》中曾說過： “沉默是語言的一種形式，同時也是對話的一部分。”在文學作品中，語言留白往往能創造出深邃的意境，達到意想不到的表現效果。比如 《紅樓夢》中，黛玉臨終前說道： “寶玉，你好……”話未說完，便玉殞香消，留下千古謎恨。是 “你好狠！” “你好好保重！”還是 “你好自為之！”無人知曉，但這未盡之言卻給后人留下無限遐思，這便是文學藝術的魅力之所在。

小學課文中有大量語言留白的文章，如人教版四年級上冊 《給予是快樂的》一文中——男孩睜大了眼睛： “你是說，這車是你哥哥給你的，你不用花一分錢？”保羅點點頭。男孩驚嘆地說： “哇！我希望……”就在讀者同作者一樣誤以為省略掉的是 “我希望我也有一個這樣的哥哥！”時，男孩卻說：“我希望自己也能當這樣的哥哥。”的確出乎意料，令人感動。這樣的語言留白使文意跌宕起伏，表達效果也比平鋪直敘要精妙得多。

四、情感留白

小學生在情感表達上比較直接外露，這也符合他們的心理特點，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的情感表露會逐漸變得含蓄委婉。這從不同年段的學生習作中都可以窺見。在小學低段，教師在習作教學中不必強調情感留白，以免禁錮孩子們的思想。到了高段，可結合范文略提一二，讓學生明白這一寫法的妙處即可。

還是拿人教版四年級上冊中的一篇文章來講，在 《去年的樹》中，作者好似生就一副鐵石心腸，從頭至尾沒有支言片語的情感表露。人生自古傷離別，離愁別緒最是令人愁腸千結，可作者在文中卻僅是平淡敘事，不粉飾，不矯情，情感表露近乎空白。這樣的文章看似低級簡單，實是作者有意為之。作者在情感表達上不著點墨，把想象空間盡數留給讀者，實在是高明得緊。

大音希聲。曾國藩曾有言：“做人忌滿，萬事求缺。”寫作也如是，滿則俗。文學創作既要翔實細膩，也要惜墨如金。留白技法的妙用，如同一縷清風，使文章變得更加鮮活靈動，也更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