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敘事下的國際危機報道：對2016-2017年《新聞聯播》朝鮮半島危機報道的框架分析

□ 徐竹楓

一、引言

1993年的半島初現危機，二十多年后，朝鮮雖然遭受到了國際社會的嚴厲制裁，但是仍加速推進核武計劃。韓國也不斷強化美韓同盟關系，頻繁的軍事政治行動進一步刺激朝鮮，并于2016年不顧周邊國家的反對，宣布部署“薩德”反導系統，讓朝鮮與美韓的軍事對抗不斷升級，形成“（北）核導”對“（南）薩德”的局面。此外，對峙雙方均公開聲稱要對對方進行“先發制人”的打擊，將鏟除對方政權作為政策優先選項①。在“對峙”局面下，摩擦沖突不斷，隨時可能會有“擦槍走火”的可能，定期的韓美軍演、不時的朝鮮導彈試射及核武計劃，特朗普班底上臺后的強烈表態，加劇了該地區的不確定性。2017年4月，朝鮮舉行閱兵儀式、朝鮮進行導彈試射、美國航母臨時改道開赴朝鮮半島地區等一系列相關信息的曝出，讓朝鮮半島危機議題再一次進入國內公眾視野。

從地緣上看，中國陸上緊鄰朝鮮，一旦朝鮮半島爆發戰爭，必將危及中朝邊境地區。從國際格局上看，中國堅持走和平發展的道路，在國際社會中，努力塑造著一個負責任的大國形象，因此朝鮮半島危機能否得到緩解，將會影響中國在國際上的影響力。根據百度指數統計的用戶關注度和媒體關注度②，從2017年4月份開始，全國用戶對朝鮮半島的關注度持續走高，并在4月15日達到峰值。在需求圖譜方面，朝鮮、朝鮮半島最新局勢成為強度最高的兩大檢索詞，“朝鮮半島局勢”及“朝鮮半島戰爭即將爆發”成為搜索趨勢上升最快的兩大議題。

在公眾視野中，中央電視臺生產的新聞內容代表著一種權威與導向，而在央視播出的眾多電視新聞欄目中，《新聞聯播》提供的信息被認為是最權威，同時也被看作國家大政方針的風向標。新聞報道為政治服務是其首要訴求。《新聞聯播》中的新聞報道不僅是最新發生變化的事實，更重要的在于，其報道內容不可避免地與執政黨的觀點態度聯系到一起，呈現出一種國家敘事③。研究以《新聞聯播》有關半島危機的報道為研究對象進行框架研究，考察有關議題的新聞主題、新聞報道對象等維度，探討作為國家敘事的《新聞聯播》呈現出怎樣的朝鮮半島地區圖景，在這一圖景背后又有著怎樣的考量。瑟門特科和沃肯伯格通過對政治傳播進行梳理和總結，概括出5種更具通用化的框架：沖突框架、人情味框、經濟后果框架、責任框架以及到的框架④。此外，還有學者提出了另一種國際新聞報道的通用框架——“領導力”框架⑤。基于以上研究，本文提出以下問題：

RQ1：《新聞聯播》報道半島危機使用哪些通用框架？

RQ2：新聞主題、新聞立場與危機歸因分別與新聞框架的選擇有著怎樣的關系？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時間段選擇

研究以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為對象，根據相關研究，以“朝鮮”“韓美”“半島”“薩德”與“核導”為關鍵詞，將2016年7月至2017年5月播出的新聞納入研究分析對象，獲得有效樣本45條。將時間節點選擇在2016年7月至2017年5月主要基于以下理由，韓國宣布準備在國內部署薩德反導系統，引發了包括中國在內周邊各國的關切和擔憂，也讓朝韓矛盾再一次“升級”。2017年4月，美國航母臨時改道朝鮮半島，當月15日朝鮮舉行閱兵儀式，以及相關議題的報道與評論，引發民眾的強烈關注。2017年5月11日文在寅上任韓國總統，引發外界對其執政以及外交方針的猜測。

（二）分析單位與編碼

研究采取的分析單位為單條新聞，將《新聞聯播》關于朝鮮半島危機議題的新聞報道，按照“條”來計算，國內新聞報道、國際新聞報道以及聯播快訊中的一整條消息、一篇評論與一篇特寫都屬于一條。

1.新聞主題。按照樣本情況，將新聞主題主要分為相關行政和軍事部門的政策、活動；法律與法規；聯合國召開的會議或宣布的決議；領導人直接或間接的指示或領導人間的會晤；生活在該地區民眾的情況；相關學者專家對某一議題的觀點、看法。

2.新聞框架。結合瑟門特肯和沃肯伯格對政治傳播通用框架的概括，研究將新聞報道框架分為沖突框架、人情味框架、經濟后果框架、責任框架以及領導力框架⑥。

3.研究將危機歸因分為6類，國家資源爭奪、美國的介入、機制的困境、韓美的責任、朝鮮的責任以及其他。

三、研究發現

（一）《新聞聯播》涉及朝鮮半島危機議題報道的框架使用情況

RQ1：《新聞聯播》涉及朝鮮半島危機議題的報道主要使用了哪些框架？

在《新聞聯播》涉及報道危機議題的新聞報道中，使用最多的是責任框架，共有21條占樣本的46.7%。其次使用最多的是沖突框架，共有17條，占樣本的37.8%。涉及半島危機議題的報道上，《新聞聯播》較少甚至不使用人情味框架、經濟后果框架。新聞報道的人情味框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人與社會這兩方面，更偏向于軟新聞報道。而在現階段，對半島地區政治軍事的關注，遠遠大于對經濟的關注，由此也較少使用經濟后果框架。

（二）新聞主題與新聞框架

新聞報道涉及最多的是相關部門的政策以及活動主題下使用最多的是沖突框架，共有12條，占比66.70%。其次使用的是責任框架，共有4條，占比22.2%，第三多的是領導力框架，共有2條新聞，占比11.1%。其次涉及較多的新聞主題是民眾活動，總共有13條，在這13條民眾活動新聞主題的新聞報道中，使用最多的是責任框架，共有11條，占比84.6%，也使用了較小部分的沖突框架和經濟后果框架，每個框架各有1條，占比7.7%。從《新聞聯播》對朝鮮半島危機議題新聞報道的主題與新聞框架的選擇來看，國與國的軍事、政治沖突，官方決策引發民眾的不滿構成了朝鮮半島地區的地區圖景。

（三）危機歸因與新聞框架

在使用沖突框架、人情味框架、經濟后果框架、道德框架、責任框架與領導力框架的45條報道中，有28條將地區危機歸因為美韓的責任。在關于美韓責任的歸因報道中，責任框架的報道有14條，其次沖突框架有10條。此外，有10條將地區危機歸因為朝鮮的責任，其中使用責任框架的報道有6條，占比60%，沖突框架的有3條，占比30%。

關于歸因與責任框架的使用，比較典型的是《新聞聯播》對韓美部署“薩德”問題的關注，如2016年7月13日的報道，“韓宣布部署薩德地點引發抗議”，通過鏡頭的組合，展示了韓國數千民眾集會、寫有“NO！THAAD！STOP！MD”的標語等景象，呈現“薩德”在韓國國內也是不得民心的圖景，而韓美應對這一局面負有重要責任。關于歸因韓美與沖突框架的使用方面，比較典型的是韓美宣布部署“薩德”引起周邊各國的不安，如2017年2月27日的一則題為“樂天集團同意為部署‘薩德’供地”的報道，展現了在部署“薩德”這一議題上，韓國國內執政黨與在野黨的沖突，韓國與中國以及俄羅斯在這一議題上的分歧與對立沖突。

四、結語

《新聞聯播》作為執政黨和人民群眾的耳目喉舌，一方面向廣大人民群眾提供著有關朝鮮半島地區新近變動的信息，滿足人們的信息需求。另一方面，國家敘事隱含在《新聞聯播》的新聞報道中，呈現出一幅在國家立場下的半島圖景。在滿足人們信息需求的方面，《新聞聯播》能夠堅持新聞專業主義并且及時地向電視觀眾提供新近發生事實的報道，讓人們了解當下的半島局勢是怎樣的。在國家敘事層面，《新聞聯播》的半島議題的報道與我國的國家利益、外交政策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在國家利益與外交政策發生變化的情況下，新聞的報道與呈現方式同樣也發生了變化。在2016年7月至2017年5月，由于“薩德”的部署，令中韓關系經歷了“漸冷”到“急速降溫”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新聞聯播》涉及半島危機議題的報道也受到了國家利益與外交政策的影響，構建出一幅“多事之秋”的半島圖景。

作為國家敘事的《新聞聯播》在2016年7月至2017年5月朝鮮半島危機的報道上，主要關注了“薩德”部署、朝鮮的軍事行動、聯合國緩解半島危機上的行動以及民眾對部署“薩德”和相關政策的反應。這其中突出了“薩德”的部署帶來的沖突問題以及責任歸因，較少報道半島利益相關方的合作與對話以及地區經濟與社會發展等方面的議題。這與“蜜月時期”中韓關系下的新聞報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正如湯普森的國家組織和意識形態保證的社會復制總理論中提到的那樣，“新聞”話語敘述在一定程度上被遮蔽了，它通過傳遞國家主導的意識形態和權力象征，塑造出社會再生產的主體⑦。朝鮮半島危機涉及中國、朝鮮、韓國、俄羅斯、美國、日本等國家的利益，單純考察以《新聞聯播》為代表的國家敘事，顯然不夠全面。后續研究將在橫向上引入相關國家，特別是朝核問題六方會談成員國的國家媒體下的某檔權威欄目進行分析考察，嘗試得出結論分析原因。

注釋：

①李軍.朝鮮半島緊張局勢的成因與解決之道[J].現代國際關系,2016(11).

②百度指數：朝鮮半島，2017-6-9 https://index.baidu.com/?tpl=trend&word=%B3%AF%CF%CA%B0%EB%B5%BA

③常江,楊奇光.國家敘事中的世界圖景——基于對2014年《新聞聯播》“國際聯播快訊”的內容分析[J].新聞記者,2015(03):48-54.

④Semetko H A,Valkenburg P M.Framing European politics:a content analysis of press and television news[J].Journal of Communication,2000,50(2):93-109.

⑤Catherine A.Luther&Xiang Zhou,Within the boundaries of Politics:News Framing of Sars in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Journalism&Mass Communication Quarterly.2005,82,(04):860.

⑥ M Mccombs，SI Ghanem，SD Reese The convergence of agenda-setting and framing.Robert M.Entman.(2002).Framing public life:perspectives on media and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social world,edited by stephen d.reese,oscar h.gandy,jr.and august e.grant.

⑦Sheafer T.How to Evaluate It:The Role of Story-Evaluative Tone in Agenda Setting and Priming[J].Journal of Communication,2007,57(1):2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