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駿
摘 要:中國伊斯蘭教優秀文化作為中國傳統優秀文化的一部分,其所堅持和倡導的正義觀既體現了中華民族的精神追求,又繼承了中華民族的美德思想,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培育提供了文化資源、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踐行提供了思想傳統、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涵養提供了重要途徑,因此,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對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具有重要的意義。
關鍵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重要意義
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中指出: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中華民族的精神命脈,是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重要源泉。”這說明,中國傳統文化對于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具有重要作用,而中國伊斯蘭教的正義觀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其思想精髓同樣具有重要意義。正義對于中國伊斯蘭教整體發展而言是一個永恒的主題,在伊斯蘭教核心經典《古蘭經》中充滿了對正義的呼吁與教導,我國清初“回儒”劉智又進一步把伊斯蘭教的正義觀與中華傳統思想有機融合,形成了別具特色的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這對我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培育、踐行與涵養都具有重要的意義。
一、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培育提供文化資源
中華文化是中華民族共有的精神家園,凝聚了中華人文精神和中華傳統美德,這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培育提供了豐富的文化資源。同樣地,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既繼承了伊斯蘭教經典的要義,又融合了儒、道、宋明理學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髓,更加強調將個人利益同社會利益的緊密相連,把維護正義由“出于義務的行為”轉化成“合乎義務的行為”,即人人應當遵守的應然道德,由此引導人們克己復禮、履行義務、承擔責任、樂于分享,不斷保持憐憫謙卑的美德,形成了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的基本內涵。在后來的發展中,中國伊斯蘭教不斷適應中國社會的發展,使廣大信教者在處理公與私、義與理的問題上更加有道可循,它并不限制人們的正當私欲,但當“私欲”與正義原則相沖突時應當堅定維護正義而不能一味的順從私欲,也就是不能把私欲當做內在價值來對待,人們可以在“利己”與“利他”之間做出衡量,但衡量的結果必須是不致偏私
的[1]。中國伊斯蘭教思想是追求和平與和諧的,“伊斯蘭”本義就含有“順從”與“和平”的意思,而中國的傳統文化中關于和平與正義倡導也一度占據主流,《論語·學而》中所言:“禮之用,和為貴。”倡導通過“禮”的教化使人與人之間保持親近和順;老子所言的“小國寡民”也描繪了一幅充滿平等、和諧、正義的世外桃源景象。同樣地,《古蘭經》中有言:“誰促成善事,可因之而得福;誰助長壞事,可因之而受苦。”(5:85)其中的“善事”和“惡事”是一個籠統的表述,但在主觀意愿上必須是促使事情向好的態勢發展的,只有這樣才會因此獲得福報,反之則會受到真主的懲罰;《天方典禮》中劉智在自序中道:“禮之于人,若甘于蜜。蜜無甘無以為蜜,人無禮何以為人?”甘甜是蜜的本質屬性,劉智以甘之于蜜為例對比禮之于人的重要性,意為遵循“禮”所要求的人倫、秩序、和平等法則是人的基本屬性之一。
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中蘊含了豐富的傳統美德文化,其倡導的倫理規范和道德觀念寓禮于行,重視言行一致,認為“真主”會無時不刻的審查個人行為,然后懲惡揚善,也就是說,個人的修為是與信仰緊密相連的,也與真主的回賜成正比,修為越深,信仰就越堅定,賜予的福報也會越豐厚。劉智簡而言之為“以敬事為功夫”,敬事是真主的要求也是勸導,期待人們能夠在日常中彰顯正義,弘揚美德。“敬”恰到好處的提出了以德相待的基本要求,而“事”包含了一切人們所能預料的大小事務。敬事有“心敬”和“身敬”兩種形式,心敬是觀念上的一心歸向真主,身敬則是按照真主的要求而修行身心,劉智強調,心敬創造了使事物向好的方面發展的可能,但沒有身敬的推動,則以一切都是白費苦功。《天方典禮·原教篇》中言:“敬以事君,則忠;敬以事親,則孝;敬于視、聽、言、動之間,則循規蹈矩……故凡從事圣教而奉主宰者,先乎敬而已矣。敬,則無往不善。”只要信奉伊斯蘭教并且歸向真主的人,則必須以敬事為做人的根本,以修為和美德為追求,對上要廉潔奉公、忠心不二,對親人要孝老愛親、謹遵孝悌之義,敬事要體現在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之間,只有這樣,才能夠愉悅自己并善化他人。
劉智認為,美德在個人修為中得以弘揚,而修為的深淺體現在細節之處,其言行是否貼近人倫、合乎天道就要看修行功夫的深淺[2]。《天方典禮·原教篇》所言:“敦崇五典,人道盡矣;學業精粗,存乎其人;用行舍藏,遵乎其義;婚姻有禮,喪葬有制。一切動止,皆有經常達變之法也。”也就是說,美德可體現在人倫、知識、施舍、禮制等四個方面:人倫即尊崇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的“五典”,也稱作“五成”,它們分別構成了國家、家庭、家室、社會、德性的基本因素,五典是“人禽之別”的標志,一切美德都要以尊崇五典為基礎;知識即學業粗精,劉智認為,個人對待知識的態度在一定層面上反映了這個人的品德修養,同一件事情,不屑于思考的人往往會片面看待,難免混淆是非,而善于思考的人則會明辨是非,做出正確的回應。學習知識要勤勉,沒有哪一位智者可以通過捷徑獲取知識,默罕默德也曾說:“學問雖遠在中國,亦當求之。”(《萊比爾圣訓集4:19》),這就表明,追求知識與真理是尊貴的美德之一,每個人都應該克服懶惰,注重學業,不斷提升自身修養;施舍即用行舍藏,要在施舍與私藏之間做出衡量,這是“義”的重要表現[3]。一個人在經濟狀況良好時應當適度施舍財務,幫扶那些暫時貧困或遇到困難的人,而等受助者情況好轉后,應當轉而再去回報于社會,這樣一來一往的互助精神,就是“義”的體現。同時,守義也要守道,要在合乎人道、完全自愿的前提下施“義”,秉承自重自愛的原則,絕不可沽名釣譽,為爭求名利而做出違心違道的施舍;禮制即紅白規范,中國伊斯蘭教極為重視婚姻、生死之事,其原則就是不論貧富、貴賤,都應當無差別的遵守禮制規范,人人平等,不得出現特權、歧視、怠慢等不合乎人道的陋習,凡遇新生、婚姻、死亡等人道大事,都應像對待自己的事情重視,要做到禮制完備得當[4]。
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的美德思想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所提倡的愛國、敬業、誠信、友善的內涵極為貼切,通過對這一處的探討,有利于進一步弘揚新時代傳統美德,發掘寶貴的文化資源,能夠更好的培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二、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踐行提供思想傳統
千百年來,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在勞動與生活中形成了特有的優秀思想傳統,而這種思想傳統的建立一定程度上增強了中華民族的認同感,維系了中華民族的道德情感。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同樣提供了一些優秀的思想傳統,劉智提到:“業,資世之用也。士農工賈,各執一業。有業,則養生送死有其資,仰事俯育有所出……若才鈍質弱,雖小藝必就,不可廢業也。廢業,則有手徒食,必至蕩檢逾閑。”中國人民自古以來重視勞動,珍惜勞動成果并且尊重勞動者,劉智指出,勞動是生存于世的必要手段與途徑,所有勞動的方式方法劉智統稱為“業”,包涵有維持家業、成就事業、成就大業的意蘊,這也是中華民族特有的發展追求,先成家而后立業,之后逐步發展達到更高層次的飛躍,而這一切都是基于艱苦奮斗、追求卓越的優秀傳統而得來的,劉智認為執有“業”才是與融入社會的標志,因此“業”是“資世之用也”,《孟子·盡心上·忘勢》中也有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中華民族自古以來重視人與社會的相互融合,社會離不開人的勞動加以創造,而人也通過社會的載體得以個人價值的實現,因此在人事業起步的初期階段,要盡全力維護好個人的信譽,保存實力,同時也要虛心請教前輩,不斷學習以增長才干,如若事業成功,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后,要懂得施舍于社會,常懷憂國憂民之心[5]。當然,創業絕非易事,如果在起步階段業務技能不熟練的情況下,更要多從小事入手,絕不能因無事可做而放棄對事業的追求,一旦人放棄了事業,喪失了對勞動的渴望,就如同精神上的乞丐一般,失去了人在社會中應有的價值。
孝親敬長同樣也是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堅守的思想傳統,對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起到了重要作用。劉智講到:“常孝無私事,至孝無私德。身入于正必以其正者告之于親,竭盡心力引親亦入于正。”盡孝之事不能一蹴而就,要融入生活,成為日常起居的一部分。盡孝無小事,任何一個細節都要加以注意。《論語·為政》中記載:“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可見,孔子與劉智的觀點極為相似,認為盡孝就在一言一行,甚至一個臉色上就得以實現,甚至生活上的一些小事諸如家務、做菜等等趕在父母完成之前幫助他們完成,就是“孝”的體現,如果能夠日復一日的堅持下來,那就達到了“至孝”的標準。劉智同時強調,盡孝不能僅僅停留于行動上,應在思想上盡孝,要竭盡心力的勸導父母走向正道,也要身體力行,端莊自己,讓父母引以為自豪,這才是真正的于心盡孝。
“孟母三遷”的故事家喻戶曉,孟母為使兒子能夠耳濡目染優秀的道德品質而不惜多次搬遷,來親近賢達。劉智也曾提出“親賢學”的思想,認為“賢而無學,言不足信;學而不賢,終是匪類。”強調學科知識水平與思想道德建設要同步進行,若德行上堪稱典范,但學問沒有達到相應的水平,則許多事理是說不清、講不透的,往往造成言不足信的窘境。而若一個人具有極高的聰明才智,但德行上沒有達到對應的層次,往往容易走向有害于社會的道路[6]。因此,“賢”與“學”是相輔相成、相互關聯的,這是自我發展、自我超越的必由之路。
優秀的思想傳統具有涵育文明、怡情養志的作用,同樣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根植提供了文化土壤。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需要中華優秀的思想傳統助力,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倡導的崇德向善、見賢思齊等思想傳統恰恰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相適應,進一步增強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踐行動力。
三、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涵養提供重要途徑
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需要優秀傳統文化的涵養,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所倡導的傳統美德與人文精神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十分貼切。
法治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基本要求之一,我國自古以來重視法治建設,而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同樣強調法治的重要性。早在戰國時期,“法家”便自成一派,《韓非子·心度第五十四》中以“故治民無常,唯法為治。法與時轉則治,治與世宜則有功”說明法律的重要性,同時還梳理了“勢”“法”“術”三者的關系,有機結合了權力、法律和司法來闡釋法治內涵;《孟子·離婁上》中也以“徒法不足以自行,徒善不足以為政”闡述了德性與法治的辯證關系。以《古蘭經》和《圣訓集》為基礎的伊斯蘭教法學伴隨伊斯蘭教興起與傳播,鼓勵人們做“正當的”行為,摒棄“不正當”的行為,提倡公正嚴謹,不差別對待。默罕默德曾在演說中提到:“人們啊!你們之前的人迷路了,因為他們中的一個貴族富人有盜竊行為,他們就聽之任之;如果是一位平民弱者犯同樣之罪,他們就用酷刑待之。《布哈里圣訓集》第6788段中說道:“假如穆罕默德的女兒犯有行竊之罪,默罕默德必嚴懲不怠!”,由此可見,法治觀念在伊斯蘭教正義觀中極為重要,“以命償命……一切創傷,都要抵償”其原則體現了維護社會正常秩序和保障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的愿景。穆罕默德說:“熱愛祖國是信仰的一部分”,中國穆斯林千百年來謹遵圣訓,既遵循教法的道德要求,也遵守國家的各項法律規范,用身體力行詮釋著“法治”的內涵。法治重視人的自由,自由既是人類社會的美好向往,也是馬克思主義追求的社會價值目標。然而自由并不是無限度的,人的存在,不僅是一種自然存在,還表現為一種社會存在,我們要建立正義的社會就要建立一種可以實現“最大公約數”的和諧社會結構[7],因此,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認為自由指的是人正義的自由,在表現形態上,它應當是群體正義與個體自由的辯證的、歷史的統一,而自由的價值,最終也應當體現在社會性中。人應當積極入世,主動參與到社會各項活動中去,教法沒有強制規定穆斯林必須做什么或怎樣做,而是將信仰與規范高度結合,把倫理道德和行為規范內化為一種應盡的義務,當人們認識到這種義務的重要性并且能夠有計劃的運用到實踐中時,他便獲得了自由。根據馬克思主義的解釋,集體是自由人的聯合體,這種集體也是人們獲得自由的前提,它并不限制人們追求正當的個人利益,而是倡導一種個人與社會的良性互動[8]。伊斯蘭教的社會正義觀同樣認為雖然人的“前世”不可改變,但對“后世”的生活具有選擇權,這取決于“今世”的修德立善的情況,以此勸導人們應有限度的追求“今世”的自由而換得“后世”永恒的自由,一方面要重視人自身發展、自我充實的內在要求,另一方面也要兼顧社會的永續發展,提倡一種以集體利益為價值核心的相互公正合理的對待方式,這種“兩世”自由的思想引領中國穆斯林積極完善自我,內外兼修,奉獻社會,期望達到一種物我合一的境界。
平等的基本要求是尊重和保障人權,每個人都要依法享有平等參與和平等發展的權利,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基本內容之一,它凝聚了馬克思主義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本質認識上的創造性價值[9]。構建平等社會是中華民族自古以來的夙愿,儒家以“天下為公”為社會發展的最高境界,“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的大同思想也在近代發展出“人人相親,人人平等,天下為公”的思想,伊斯蘭教在中國發展過程中也逐漸融合了這種思想,承認個體之間差異性的存在,同時又強調了同一性的重要作用,在社會平等觀上認為“善”是作為調整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原則,既要善待自己,也要善待他人(或其他民族),正所謂“人即我,我即人,此所謂四海一心,兆民一體之意也”。穆罕默德說:“穆斯林是平等的,像梳子的齒兒一般……誰傷害異民族,我便是誰的仇敵”,伊斯蘭教反對大民族主義,認為“安拉”所賦予每一個人生存權、發展權、維護利益與尊嚴的權利都是平等而不可任意侵犯的。事實上,平等與自由在內在價值上具有相通之處,普遍的自由以平等的權利為前提,而平等的權利能夠為人類造就符合其本性的真正自由,伊斯蘭教同樣認為平等與自由是相輔相成、相互促進的,“信道”是自由的保障,“行善”是平等的基礎,而“信道”又是最大的善行,這種相攝相即的關系暗含了“堅持并發揚平等精神也是善行”的思想內涵,人們不但要以平等之禮對待他人,而且還要將平等的精神發揚出去,前者是“行善”的范疇,后者是“信道”的范疇,但這都是一種善行[10]。
通過對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相通之處的探討,能夠進一步挖掘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的寶貴資源,由此可以為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提供重要途徑。
四、結語
《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中強調,對待中國優秀傳統文化要去粗取精、去偽存真,堅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進行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同時要堅守中華文化立場、傳承中華文化基因。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以其獨特的思想和包容性得以傳沿至今,蘊含了豐富的理論和實踐價值,通過對這些價值的發掘,能夠進一步涵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同時也有利于引導中國伊斯蘭教正義觀向科學性、時代性的轉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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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吉首大學哲學研究所,湖南 吉首 416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