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邦利
(常州工學院教育與人文學院,江蘇常州213022)
近代以來,位于長江三角洲地區的常州在社會轉型和文化建設過程中一直走在全國前列,名人輩出,如被譽為“常州三杰”的中國共產黨早期重要領導人瞿秋白、張太雷和惲代英,“愛國七君子”中的李公樸、史良,被譽為近代“四大史家”之一的呂思勉,著名語言學家趙元任、周有光,著名數學家華羅庚,著名畫家劉海粟、謝稚柳,著名作家高曉聲等。在近現代音樂發展史上,常州也做出了突出的貢獻,在音樂創作、音樂表演、音樂教育等領域涌現出一批在國內外產生重要影響的音樂家。如:在專業音樂創作及音樂教育領域,趙元任、劉天華、吳伯超等人的突出貢獻已被學界所公認;1908年成立于常州府中學堂(1906年籌建)的西洋管樂隊,是近代西洋軍樂傳入中國的早期實踐成果之一;中國近現代歷史上第一個專業的少兒音樂學校——國立音樂院幼年班在抗戰勝利后從重慶回遷,也定址常州,為中國當代音樂文化的建設和發展儲備了大量優秀專業人才,功不可沒。在流行音樂領域,20世紀上半葉,上海灘炙手可熱的“金嗓子”周璇也出生在常州……這些都在音樂學研究領域具有較高研究價值。本文主要對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相關史料進行梳理與分析,并探討其歷史影響及意義。
常州府中學堂(現江蘇省常州高級中學前身)是戊戌變法之后興辦的一所新式學堂,也是20世紀初常州地區新思想的搖籃。“有清季年,以制藝取士之法,弊既百出,乃廢科舉,設學堂。”①在這種背景下,1906年1月,經時任常州知府的許星壁與當地士紳惲莘耘(祖祁)等人的積極倡導,“常州府中學堂”開始籌建。然而,由于當時清政府所能提供的經費較為緊張,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常州府所屬八縣②共同集資四萬八千兩銀子,再加上其他途徑籌集的資金,共六萬四千余兩。1906年10月,在常州東門內玉梅橋旁的護國寺舊址選址筑基,建造房舍,添置設備。一年后,校舍建成,定名為“常州府中學堂”。學堂首任監督(校長)屠寬(字元博)。1907年11月,首批中學生180人和師范生60人入學。這些學生主要來自當時常州府所轄8縣(武進、陽湖、金匱、無錫、宜興、荊溪、江陰、靖江),入學資格大概相當于高等小學畢業程度。1913年7月,學校改歸省辦,易名為“江蘇省立第五中學”,童斐(伯章)任校長。1929年9月,改稱“江蘇省立常州中學”。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該校曾改稱“蘇南常州中學”“江蘇省常州中學”“江蘇省常州高級中學”“常州市十二中”等。1978年4月,重新恢復“江蘇省常州中學”校名,現名為“江蘇省常州高級中學”。在100多年的發展過程中,該校桃李滿天下,在人才培養方面取得了突出成就,中共早期領導人瞿秋白、張太雷,著名學者呂叔湘、周有光、錢穆、潘菽、劉天華、儲師竹、劉北茂、劉半農等均曾在該校就學或任教,另外還有兩院院士、省部級領導及解放軍將領數十人,其他專家、教授、學者不勝枚舉③。
在人才培養目標上,常州府中學堂從一開始就積極提倡新式教育,辦學分為預科、本科兩級。“所開設的課程有修身、國文、算術、格致、生物、體育、兵操、音樂、圖畫、外國語(英日)、讀經講經、中外歷史、中外地理等,將傳統儒學與近代西學完美地結合在一起。”④為了豐富學生的課余生活,開闊眼界,學校又開設游藝部,包括圖畫、雅歌、軍樂和柔術4個分部。“部初設,學生興會淋漓,進步至銳。”⑤學校為軍樂部購買了各種西洋管樂器,還聘請專業的指導老師,組建了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
在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成立過程中,有3個人在其中發揮了關鍵的作用,分別是屠寬、童斐和劉天華。
屠寬(1879—1918),字元博,江蘇武進(今常州)人,是清末民初著名史學家屠寄長子。1902年,屠寬留學日本,其間經人介紹加入同盟會。1905年,屠寬學成回國后,在天津津沽初級師范學校主持教務工作。1907年,他受邀回到家鄉,擔任新籌辦的常州府中學堂校長(監督)一職。在這個過程中,屠寬均沒有放棄自己的政治理想。常州府中學堂教師中,具有進步思想的留日學生和同盟會會員占有較大比例,如朱稚竹、呂思勉、童斐、陸殿揚、劉百能等。不但如此,屠寬還親自向學生宣傳孫中山、章太炎等人的愛國民主思想,介紹鄒容、秋瑾及黃花崗七十二烈士的革命事跡。武昌起義前,他與朱稚竹、呂叔元、奚九如等人組織學生進行軍訓,進而在校內發起組織16人的反清秘密團體。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的消息傳來,屠寬召集有關人員策劃響應,常州府中學堂于是成了革命勢力的大本營,11月6日,常州光復,屠寬即被任命為常州軍政分府參謀長。1912年4月,屠寬在擔任常州府中學堂校長的同時,還擔任國民黨武進分部副部長,同年,又當選為中華民國第一屆國會議員。1913年,屠寬離開常州府中學堂,1918年10月病故于天津,年僅39歲。
作為學校校長,屠寬的民主革命思想對青年學生影響至深,他關于科學、民主的新觀念和新思想也在常州府中學堂辦學中得到充分體現。不但如此,屠寬還被譽為“生活教育之首創者”,學校游藝部,特別是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的設立,與屠寬的這種新的辦學思想之間也具有一脈相承的關系。1909年11月15日,為紀念建校兩周年,學校舉行游藝會,除展覽學生的作品外,還安排演講、實驗等活動。次年8月,南洋勸業會于南京舉行,其中陳列的教育品,常州府中學堂獨多⑥。有人認為,屠寬的這種辦學實踐,本質上就是一種素質教育⑦。
童斐(1865—1931),字伯章,常州宜興縣(今無錫宜興)人,1903年,童斐中舉人后,曾在宜興周鐵竺西學堂擔任校長。1907年11月,受新創辦的常州府中學堂監督屠寬邀請,童斐到該校擔任國文教員。從1911年開始,童斐擔任常州府中學堂學監。其間,他積極投身辛亥革命,同時兼任常州軍政分府的秘書長。1913年,按江蘇省公署令,常州府中學堂改名為“江蘇省立第五中學”,童斐接替屠寬擔任校長。童斐在該校工作時間一共19年,其中任校長12年,成為該校1949年以前10任校長中任期最長的一位。童斐在擔任校長期間,為學校制定了“存誠、能賤”的校訓,并制成2塊匾額,懸掛在大禮堂的墻壁上。每當新生入學典禮時,童斐總是要向新生講解校訓的含義:“存誠,就是做任何事情,包括讀書求學,待人接物,都要誠心誠意。能賤,就是不要以為進了五中,就自認高貴,仿佛處處高人一等,而不屑做一些平常的瑣屑之事。要看得起普通人,要習慣自己做一切平凡的事。”語言學家呂叔湘曾回憶說:“1918年我進常州中學,童伯章校長為我們新生講校訓,兩句話,四個字,一曰存誠,一曰能賤。我銘記在心,一生受用。”⑧1925年,童斐受聘為上海光華大學教授,同時辭去江蘇省立第五中學校長的職務。
在學生心目中,童斐是一個極具個性的老師。據錢穆回憶,童斐“莊嚴持重,步履不茍,同學以道學先生稱之。而上堂則判若兩人,善詼諧,多滑稽,又兼動作,如說灘簧,如演文明戲。一日,講史記刺客列傳,荊軻刺秦王。先挾一大地圖上講臺,講至圖窮而匕首見一語,師在講臺上翻開地圖,逐頁下,圖窮,赫然果有一小刀,師取擲之,遠達課堂對面一端之墻上,刀鋒直入,不落地。遂繞講臺速走,效追秦王壯”⑨。從這一段文字中,我們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童斐投入、忘我的教學態度和聲情并茂的教學風格。
擔任校長之后,童斐在學校管理和全面提高人才培養質量方面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在用人方面,他能夠不拘一格,廣納賢才。如:1915年,童斐先是聘用了從該校肄業的劉天華擔任學校軍樂隊的指導老師,不久,又正式聘任他為音樂教師。而此時,劉天華年僅20歲。可以說,正是因為童斐搭建的發展平臺,為劉天華以后跨入音樂界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童斐在識才用人方面的寬容、大度及對陳規陋習的大膽突破精神由此可見一斑。
童斐在傳統音樂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詣。除了承擔國文課程的教學工作以外,童斐在還擔任了學校游藝部昆曲組的指導老師。“笛、笙、簫、嗩吶、三弦、二胡、鼓、板諸樂器,生、旦、凈、丑諸角色,伯章皆能一一分授。”⑩童斐在音樂方面的全面修養,非一般人所能及。另據有關資料記載,童斐在課后還經常主動找到劉天華,共同探討傳統文化與音樂教學相結合的問題。童斐還曾經設想把中國古典詩詞融入基督教圣詠中,在課堂中向學生傳授。從這一點看,近現代音樂史研究中將童斐視為20世紀初國粹主義音樂思想的代表,似乎尚可商榷。此外,在上海光華大學講授曲學課程期間,童斐還完成了《中樂尋源》的寫作。這本書是他關于中國傳統音樂理論的研究成果,貫穿了他對中國傳統音樂的思考,對20世紀中國音樂史學研究和音樂理論研究都產生了非常重要的影響。
劉天華(1895—1932),原名劉壽春,江陰(今無錫江陰市)人。我國近代著名作曲家、音樂教育家,在民族樂器改良、民樂創作、民樂演奏和教學方面做出了突出貢獻,被譽為國樂大師。
劉天華于1909年進入常州府中學堂學習,比其兄劉半農(原名劉壽彭)晚2年。在校期間,劉天華參加了校軍樂部,并在其中發揮重要作用。據錢穆回憶,“時學校創一軍樂隊,全隊二十余人,人操一樂器,惟大鼓需繞頸擁在胸前,既沉重又其聲調最少變,人皆不愿習,天華獨任之。隨一隊之尾,人競以為笑”。可見,劉天華在少年時期即表現出對音樂強烈的熱愛和執著的追求,加上他不凡的音樂天賦,不久即成為當時頗具影響的國樂創作與演奏名家。1915年,受童斐邀請,年僅20歲的劉天華回到江蘇省立第五中學(1913年,常州府中學堂更名)擔任軍樂指導和音樂教員。在母校任教的7年時間里,劉天華承擔樂歌(包括樂理和唱歌)課的教學工作。由于國內當時用國語編寫的樂理教科書較為少見,劉天華就在課堂上使用英語版樂理教科書。不過,他總能夠寓教于樂,通過各種豐富的形式,把音樂基礎理論知識講得有聲有色。
經劉天華的訓練,學校軍樂部也取得了飛快的進步。后來,據劉天華自己回憶,“僅一年多時間,學校軍樂隊就在對外演出中脫穎而出,被譽為全省軍樂隊之冠,還被名氣較響的南京高等師范學校邀請演出”。1917年,全國范圍內較為著名的軍樂隊僅有15支,江蘇省第五中學軍樂隊就能夠榜上有名。這種成就的取得,與劉天華的指導有密切的關系。當然,劉天華的名氣也隨著學校軍樂隊的影響而逐漸為更多的人所熟知。于是,不斷有學校邀請劉天華去講課,而他也總是有求必應,盡最大努力滿足他們的要求。20世紀著名音樂家中,吳干斌、儲師竹、劉北茂、吳伯超等都曾師從劉天華學習。
西洋管樂源于歐洲軍隊中傳達號令的號手,至18世紀,逐漸形成由木管樂器、銅管樂器和打擊樂器組成的樂隊編制,用于隊列操練。后來,在節日慶典和商業活動中被廣泛使用。我國漢代出現的鼓吹樂就已具有軍樂的功能,所用樂器包括笳、角、鐃、鼓、排簫等。隨著近代新式軍隊的建立,西洋管樂形式也開始傳入中國。美籍華裔音樂學家韓國鐄在《中國現代軍樂肇始初探》一文中指出:“中國人早在十八世紀末年就聽過西式軍樂,還有意仿制西洋管樂器。但這只是一種好奇的態度,對中國軍樂的演變沒有發生影響。真正使中國人棄鼓吹、改洋號是十九世紀末年受到列強船堅炮利之侮辱及日本明治維新之刺激。第一個由中國人組成的西式軍樂隊卻是一個私人的樂隊,在十九世紀末年二十世紀初年的北京頗負盛名。這個主人是一個當時中外政經各界無人不知的名人:羅伯特·赫德(Sir Robert Hart,1835—1911)。”
1906年前后,現代軍樂已日漸在社會上普及,并成為一種時尚。少數家庭開始雇用軍樂隊作婚喪事之用。隨之,管樂在一些新式學校中逐漸興起,清末新制學堂也“仿西式教育,注重體操,軍樂隊隨之而興”。可見,清末新制學堂對西式軍樂隊的發展也起到較大推動作用。當時新式學堂中,管樂隊作為對學生進行新式教育的手段之一,已經較為普遍。常州作為近代中國社會轉型的重鎮,新事物傳入相對較早,社會上對這些新事物的接受也相對較快。創辦于1907年的常州府中學堂是清末常州地區創辦最早的新式學堂,不但在常州近代教育方面具有開創之功,而且在清末學習西方先進科技文化的浪潮中,起到了開啟民智的積極作用。
首任校長屠寬為了貫徹“生活教育”“實用教育”的辦學理念,在學校開辦不久就成立游藝部。這在當時、當地都具有開先河的意義。該校辦學中秉承“學以致用”的傳統,要求學生在學習書本知識的同時,還要掌握一技之長。屠寬擔任校長期間,一方面強調對學生進行基本理論和基本知識的傳授,另一方面還要求對學生進行實踐能力的培養。為此,他還專門在當時的常州府中學堂校刊《雜談》上發表《教育應注重實習說》一文,文中提到,“實用教育之說,今已大喧于眾口矣,細察我國近日教育之進行,其缺憾尚多。學生畢業于中學或中學以上者,不可為不學無術,乃于其所學各科,多不能應用,……然學生任事能力之薄弱,亦與有責焉。此項學生,對于事之成敗,每能侃侃言之。然坐言而不能起行者,十常八九,其故實由于學校中實習之缺乏……”,正是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學校嘗試開展職業教育。1908年5月,設游藝部,包括雅歌部、軍樂部、絲竹部、地理部、攝影部、篆刻部、演說部、拳術部等,“今者,職業教育之說,正以為要圖。教育部有中學開設第二部之商榷,而任教育者,以何種職業教學生,為最適當,殊無把握。因擬藉游藝部之基礎,為職業教育之試辦”,“嗣后每年繼續,游藝科目有時廢置,而部終不輟”。
除了辦學理念上的影響之外,學校當時設立游藝部還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
一是希望通過有組織的社團活動,避免學生受社會上不良習氣的影響,讓他們能夠安心學習。因為多數學生年齡尚小,是非觀念和辨別力較弱,個別學生逐漸沾染上了社會上的不良習氣。當時學生一律采用寄宿制,開始每周有1天休假,后來改為半天。“每天上課六小時,自修兩小時尚有余閑。”“微聞學生于星期日在外為樗蒲戲(筆者注:樗蒲戲是一種帶有賭博性質的游戲)者。”“若任為自由之嬉戲,孔無益而有害,不若以教員率之為有益之娛樂。”游藝部最初設置圖畫、雅歌、軍樂、柔術等4部,后來又增開篆刻、讀書等部。學習時間每日以1小時為限,在指導教師的安排上,圖畫、雅歌教員由本校教員兼任,軍樂、柔術教員則特聘專業人員擔任。
二是用于學校管理的輔助手段。“校為常州府屬八縣所公立。學生大都籍隸于八縣。時承科舉之后,學生與同學之感情,常不如其同鄉之深,往往同縣學生,自集為一群,而與異縣學生不洽,至起爭論,為縣界之沖突。”為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除了加強管理“厲行規則”之外,還需要通過各種課外活動,引導學生發展對身心有益的興趣愛好,豐富課余生活,避免閑暇時間過多而惹是生非。從學生管理的角度來看,游藝部的成立應該也有輔助學校管理的考慮。
三是以游藝部的相關活動作為課堂教學的補充,為學生未來發展開創更加廣闊的空間。學校設立游藝部,每天活動1小時,深受學生歡迎。實踐證明,游藝部的開設,給學生的專業和職業生涯奠定了良好的發展基礎,具有非常積極的意義。
樂隊所需經費主要來源于學生繳納的伙食費的結余部分。“開校時,定學生納膳費銀三十元,學費銀三十元,學費收入,歸八縣預算之經常費中。膳費由學校為學生雇廚備膳,然米谷菜蔬,價值時有低昂,膳費不能不留其有余,以為物價騰貴時之預備。一年以來,幸食物價平,而膳費之結存者,得銀千數百元。計略出其余,可以為有益于學生之舉。”“軍樂器具以膳費之余款購之。”學生志愿入軍樂部,在3種樂器中任選其一,只要體質相宜,學校不加限制,但不得同時身兼兩隊。軍樂隊指導教員由學校聘請。常州府中學堂時期擔任過指導教員的有聶煥秋(湖南人)、張仲超、唐沁泉(上海人)。管樂隊又分為軍樂隊、鼓號隊、軍笛隊3組。關于樂隊編制及構成相關資料,目前掌握有限,管樂隊一共有32人,使用的樂器有長笛、短笛、單簧管、小號、長號、圓號、大號、大鼓等。
關于樂隊活動的具體情況,未見專門的記載。但是,從目前掌握的資料來看,1908年9月,學校“舉修學旅行,雇小輪一艘,拖船兩艘,由常州西行,至鎮江,登焦山,旋入城參觀學校。復至金山,渡江至揚州,觀小金山、平山堂諸勝。返舟至江陰,登黃山,得要塞司令許觀炮臺,且觀演放快炮,以殊禮待學生。繼入江陰城,參觀各學校,遂由江陰回校。是時各縣學校,規模初具,未遑他務。學生旅行,幾為創見,故所至備受歡迎。而整隊之出,悉用軍隊編制,前導軍樂,尤為創見。聚而觀者,每至塞途”。據《常州文化志》記載,“繼西洋樂歌引進之后,于宣統元年(1909年),在省立五中校長屠寬的倡導下,建立了常州第一支軍樂隊(管樂隊),曾到江陰、宜興、南京、鎮江、無錫等地演奏,為軍樂的普及擴大了影響”。另外,學校管樂隊在歷次全省運動會匯演中均名列第一。
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是常州近代首支西洋管樂隊,也是當時國內為數不多的西洋管樂隊中名氣較大的一支。作為中國較早成立的西洋管樂隊,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在當時曾名列全國較著名的15支軍樂隊之中,足見其實力。從這個意義上說,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當之無愧地成為近代中國管樂藝術的先行者。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的組建在豐富學生課余生活的同時,開闊了學生的視野,也使部分學生擁有了一技之長,拓寬了人生發展的空間。在中國近現代音樂史上,童斐、劉天華、周少梅、吳伯超等人所取得的音樂成就,與常州府中學堂或江蘇省立第五中學都有過直接或間接的關系。
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的建設實踐,為當時的常州地區營造了良好的音樂發展環境,使其音樂文化建設水平迅速進入全國前列,并進一步奠定了常州在近現代音樂發展史上的地位。從常州府中學堂到武進師范,再到后來的國立音樂院幼年班,從單純的軍樂隊到有著完整編制的管弦樂團,常州成為中國近現代管弦樂表演事業發展的縮影和典型代表。
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的創建經驗及后續影響,為常州近現代音樂的發展營造了良好的發展環境,推動了西洋管樂在常州地區的普及。同時,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也在一定程度上為當地西洋管樂事業發展奠定了人才基礎。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的早期建設成就,為常州近代專業音樂的發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使常州在中國近現代音樂史上占據了一席之地。吳伯超當年之所以將回遷的國立音樂院幼年班放在常州,除了自己濃厚的“家鄉觀念”之外,其更直接、更重要的原因,就是由于在常州的學習經歷,讓吳伯超對常州良好的音樂教育基礎和音樂發展環境比較清楚,因此心里也比較放心。而且,與南京相比,常州距離上海較近,便于聘請優秀的管樂指導老師。繼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之后,常州貧兒院在1942年成立了一支36人組成的志泉軍樂隊,由胡森林執教兼指揮。后來,貧兒院解散,志泉軍樂隊的樂器全部移交給私立正衡中學(現常州市一中),仍由胡森林負責。1943年,常州城區開辦“楊連記”樂器店,并組建業余銅管樂隊。此后,銅管樂在常州的工廠、學校中逐漸普及,久盛不衰。據1985年常州市總工會成立管樂協會時的初步統計,僅市區范圍內就有30多支樂隊,800多名樂手。常州也因此贏得“管樂之鄉”的稱譽。1949年后,常州的音樂事業又開創了嶄新的局面,先后建立了常州軍管會宣傳大隊(后改為中共常州地委文化服務團)、常州市文工團、常州市歌舞團等專業歌舞團體,不久又成立了常州市音樂工作者協會。這些成績的取得,與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所形成的良好音樂發展環境不無關系。
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的建設成就,對中國近現代音樂的發展也具有積極的意義。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的早期建設實踐不但推動了常州乃至江蘇地區音樂文化的發展,也在某種意義上為中國管弦樂表演藝術人才培養進行了積極的準備。據史料記載,根據當時社會需求及學校實際情況,常州府中學堂剛開始招生時就增加了附設師范科。“初開校時,因校舍有余屋,專科教員之授課時間少,而地方小學教員缺乏,故附設師范科一班,額六十人,一年畢業。”1915年,江蘇省立第五中學師范科改為獨立的師范學校——武進縣立師范。“縣師的編制分乙種講習科、甲種講習科和本科三種。乙種講習科學制一年,甲種講習科學制兩年半,本科學制五年。”后來擔任重慶國立音樂院院長的吳伯超就是武進縣立師范第一屆本科學生。武進縣立師范音樂教師有劉天華和周少梅等。吳伯超在武進縣立師范學校讀書時曾跟劉天華學習二胡和琵琶,后又隨劉天華去北京學習音樂。劉天華“教學謹嚴,同學中年齡與他仿佛的很多,但莫不敬畏,所授樂典,必須背誦,每人還要彈會幾首五線譜歌曲,如果不會,深夜也要苦練風琴,否則不能畢業。平時遇他上課,無不肅然起敬,誰也不敢流露絲毫輕佻;即使最頑皮的人,也循規蹈矩,課堂紀律,與其他忠厚老師上課時情景,截然不同”。在教學方法和辦學理念上,劉天華對吳伯超有較大影響。此外,在音樂思想和音樂發展道路選擇方面,吳伯超也與劉天華具有一脈相承的關系。比如,劉天華認為,中國音樂“必須一方面采取本國固有的精粹,一方面容納外來的潮流,從東西的調和與合作之中,打出一條新路來,然后才能說得到‘進步’兩個字”。而“吳伯超先生,一生的音樂哲學與目的為:輸入西洋音樂,整理中國音樂”。吳伯超一生所倡導并積極實踐的“建立一支真正中國人自己的交響樂隊”的理想,或許在常州跟隨劉天華學習時就已經開始萌發。“出于發展我國交響音樂事業和為此必須從小即培養合格的交響樂隊專業演奏的長遠考慮,并在得到接替陳立夫為教育部長的朱家驊的批準和支持后,經多方奔走,籌措經費,興建校舍,延聘教師,終于率先創辦了全國第一所附設于國立音樂院的幼年班。”從這個意義上說,常州府中學堂管樂隊對中國管弦樂隊的早期萌芽也具有積極的意義。
注釋:
②當時,常州府所轄武進、陽湖、金匱、無錫、宜興、荊溪、江陰、靖江八縣。
③中共常州市委黨史工作委員會、常州市地方志辦公室、常州市檔案館:《江蘇省明清以來檔案精品選》(1900—2008),江蘇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238頁。
④朱洪:《劉半農傳》,東方出版社,2007年,第9頁。
⑥高天德:《如海才而不永年 棄濁世真若敝屣——述江蘇省常州中學首任校長屠寬》,《江蘇教育》,1990年第2期,第41頁。
⑦王國華:《錢穆所受的素質教育》,《教師博覽》,2013年第4期,第36-37頁。
⑧雙溪舟:《宜興昆曲人物事跡輯略之八——童斐》,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29491584/,2012-0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