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嘉年華》是一部“非常現實主義的電影,它所有的用意都是要還原生活的真實”,它主要講述了少女小文和同學在一家海濱旅館的遭遇,故事隨后以旁觀的小米和受害者小文兩個視角之間交替展開。但電影并沒有把太多筆墨放在性侵這個事件本身,甚至具體的加害者在電影中都沒有正面出現,只是借用幾個象征符號如夢露、金魚缸、游樂場等來代表不同的含義,進而加強電影的思考性。
再現真實案件,就是要將“歷史真實”轉換為“敘事話語”,實現“對歷史事實的再度編碼”,從而給歷史以某種解釋的可能1。在《嘉年華》中,導演最大程度地弱化了小文的遭遇,而是著眼于事后,用一種還原電影的原始之美給予了觀眾更多的社會反思。
電影通過三個女性層級遞進式的隊列塑造策略,營造著一種女性悲觀絕望的男性主義社會語境。童年小文、少年小米和青年莉莉可謂是女性不同年齡階段遭遇的寫照,她們三人均是男權社會中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女性,其人物之間的情感邏輯也是十分明顯的。童年小文受到男性傷害,并在對女性冷漠的男權社會中加重了創傷,因此少年小米形成了極強的自我保護意識;但小米最終為生活所迫,不得不試圖出賣自己的處子之身,這就實現了小米向小莉的轉換,在反抗無效之后,只能選擇妥協,只能寄希望于依靠男性,然而悲慘的下場依然無法逃避,于是小米砸碎了鎖在摩托車上具有象征意義的鎖鏈在高速公路上飛奔。2這個逃跑的長鏡頭正如導演特呂弗的《四百擊》中安托萬逃離感化院的最后一場戲一般,但與《四百擊》一樣,小米仿佛自由了,但又能怎樣?她的實際問題沒有得到根本的解決,她的未來依舊遙遙無期。
在信息化時代,可以說負面信息更博人眼球,這也讓那些由殘酷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異軍突起,但如何進行講述卻是個讓人倍感焦慮的問題,因為這不僅涉及二次傷害與道德困境,還涉及藝術是否有資格再現的問題。
影片《嘉年華》讓“永遠的瑪麗蓮”這個巨大玻璃鋼雕塑成為題眼被符號性地反復強調。作為女性物化的符號對象,瑪麗蓮·夢露本人也以公開談論其童年遭遇以及作為“行李兒童”的悲慘經歷而聞名。3這天真、愚蠢、美麗的無腦金發美女形象背后是刻板的話語政治,同時,巨大的夢露雕像既可看作是色情符號,同時又是女權的象征。夢露雕像在片中一共出現了五次,分別對應著五次象征性的劇情轉折,特別是在一系列記錄式的拼接鏡頭之后,夢露唯一一次以全身形象出現卻是在遭受強制拆除,在吊車吊起雕像的這一如宿命般的超現實場景之后,兩位主角不約而同地換上了白色的連衣裙。夢露的毀滅,同時對應著兩位主角再生,而這也是對英文片名的二次呼應。
最后,被拆卸的夢露被拉往不知名的遠方,同時也指引著小米“砸碎枷鎖”以及“娜拉式的”對妓女命運的逃離。煙塵滾滾的白色裙擺,配合著振奮人心的鼓點,把全片推向情緒高潮,溫情地跟隨著小米的反打鏡頭隱含著雕像的主觀視角,而這次擦肩而過的方式,卻像完成了某種命運的映照,體現了一定的影像風格4。
電影是一種大眾文化商品,既有娛樂屬性,也有藝術屬性,應該有多元化的電影、多題材的電影來展現我們社會的方方面面,在記錄我們時代發展方面,電影不應該缺席。
盡管,自從中國電影進入市場化道路以后,長期以來都是拍攝以娛樂為目的的商業片為主,很少有電影直面我們當下的社會問題。這里面的原因很復雜,既有觀眾的問題,也有電影制作者的問題,還有電影市場的觀影習慣問題等,但讓人欣慰的是,這種局面正在發生改編,如備受關注的紀錄片《二十二》,這都體現著我們的電影市場環境正在向好的方向轉變。
我們的國家在高速發展,我們的社會也還有很多問題。可以說,嘉年華最大的貢獻,是刻畫出中國社會一張傷害與束縛女性的無形巨網,但對這張“網”的塑造,也網住了影片本身,它很真實,卻也局限于現實。這個社會如此浮躁、喧囂,就像是嘉年華,但在浮躁和喧囂的背后卻有太多東西被遮擋住了,而作為傳媒工作者的我們則因通過電影這一“有思想的活動影像”來還原真實,完成對現實的有力批判和對過往的客觀反省,進而實現創傷記憶的社會構建,讓觀眾在“共享創傷”中重建對人性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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