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云 馬克堅 和麗生 宋娜麗 曹璽 夏亮
摘要:在阿昌族醫藥實地調研過程中,靈活應用民族植物學與人類學相結合的方法,即將“5W+1H法”[原因(何因Why)、對象(何事What)、地點(何地Where)、時間(何時When)、人員(何人Who)、方法(何法How)]與關鍵人物訪談、參與性觀察、焦點群體訪談等相結合的方法,進行實地調研訪談,整理分析收集到的材料,使調研按期順利完成,達到了預期調研目的,取得了寶貴調研經驗和成果。
關鍵詞:民族醫藥;阿昌族;民族植物學;人類學
中圖分類號:R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18)02-0077-03
豐富多彩的民族傳統醫藥是中華醫藥寶庫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一些少數民族傳統醫藥知識(尤其是一些只有本民族語言沒有文字的民族),目前尚沒有系統研究過,有的至今仍然以口傳手授方式代代相傳。許多民族民間醫藥知識由于受主流文化和生物多樣性消失的影響,同樣也面臨著被丟失的危險。因此,對民族民間傳統醫藥知識進行系統研究已顯得刻不容緩。
自上世紀70年代開始,我國少數民族藥的研究越來越受到重視,特別是在醫藥文獻整理、藥物資源調查、開發利用等方面取得了顯著成績,為發掘、保護、開發和利用當地的藥用植物資源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價值。
2008年云南省中醫中藥研究院在實施國家“十一五”科技支撐計劃項目民族醫藥發展關鍵技術示范研究之“10個尚未發掘整理的民族醫藥搶救性研究”,開展《阿昌族醫藥簡介》編撰;以及2010年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組織的公共衛生專項資金項目“民族醫藥文獻整理和適宜技術篩選推廣”,開展《阿昌族醫藥調查實錄》編撰;云南省科技廳面上自籌項目:阿昌族“五觀四柱脈”診斷方法的系統整理以及阿昌族習用藥材的收集及基原整理;云南省衛計委項目:5個少數民族的20位民間醫診療技術收集整理以及阿昌族民族民間醫代表人物朱文光腎病診療方法及方藥收集整理研究等工作過程中,應用民族植物學與人類學的相關知識和研究方法,取得了相關預期調研成果。
1 民族植物學在阿昌族醫藥調研中的應用
民族植物學是民族醫藥研究的基礎,主要研究一定民族或一定區域的居民如何利用植物資源,經典的民族植物學研究主要從事民族植物學的調查、記載、編目和分析評價等。
植物藥在民族民間藥物中占有相當大的比重。系統研究的最初階段就是收集和整理流傳于民間的傳統醫藥知識和經驗。這些收集和整理工作通常采用民族植物學中常用的編目(inventory)、標本的采集和鑒定(collection and botanical identification of vouch-er specimen)、文獻研究(docu-mentation)等方法來完成。編目是民族植物學研究中最基本的方法之一,是野外工作和室內工作相結合的一種工作方法。通過編目工作,可以了解阿昌族對藥用植物的利用情況,包括藥物來源、使用部位、用途、地方名、產地、采集(包括最佳采集季節、采集方法等)、加工炮制、用法用量、禁忌等。其研究方法和步驟主要是:資料查證、實地調查、記載并描述有關材料、對調查所得材料進行編目、對有價值的材料進行科學解釋和分析、對有關知識和經驗進行應用推廣。
編目工作脫離不了當地一些關鍵人物,如被訪談民間醫等的參與。標本的采集和鑒定也是非常重要的,標本往往是民族植物學進行更深層次研究的憑證和依據,標本采集的不合格和鑒定有誤都會給下一步的工作帶來不便。植物的分布具有一定規律性,有的分布范圍極廣,有的則僅限于局部環境。而不同民族的分布雖然也有一定范圍,但在很多情況下幾種不同民族常常生活于同一種環境條件下,面對同樣的自然資源,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不同的民族也許有不同的利用資源的方式。此外,文獻研究是交叉檢驗的一種方式,它能提供更多的有關同一資源的利用情況和資料,所以也是非常必要。
在項目實施期間,項目組成員先后多次到阿昌族聚居區,靈活應用民族植物學方法進行調研和訪談,利用一切與當地人接觸的機會,同阿昌族民間醫、村醫、藥農以及知道草藥使用的村民等進行交談,了解并記錄當地植被、野生藥用植物的當地名稱、當地用途、用法、用量以及注意事項等,具體方法包括:(1)問卷調查(Structured questionnaire);(2)半結構訪談(Semi-structured questionnaire);(3)漫談(open-ended conversation)。標本的采集采取兩種途徑:(1)到調查點后先采集周圍的野生植物,圍繞標本進行訪談。(2)邀請當地相關人員一起到野外,讓當地人辨認植物的同時采集標本,并進一步深入訪談。標本運用植物分類學的常規方法進行鑒定或委托相關正規研究機構進行。
在訪談中主要涉及的問題大致有:(1)室內。這個村經常生的病有哪些,常用哪些植物來治,用植物的什么部位,怎么用,要注意些什么,什么時候采集,采后怎么處理,這些用藥知識怎么來的等。(2)野外。如葉下花,葉下花你們經常用嗎,如何用,多少量,治什么病,您自己認為效果如何?在野外調研時,采用關鍵人物訪談法,先后分別在阿昌族聚居區如大理州云龍縣漕澗鎮仁山村、鐵廠村和表村等,選取當地的民間醫作為訪談對象,并隨其在野外采集藥用植物,記錄植物的當地名稱、藥用部位、用法、用量、療效及禁忌等。在訪談過程中采用“5W+1H法”[原因(何因Why)、對象(何事What)、地點(何地Where)、時間(何時When)、人員(何人Who)、方法(何法How)]等六個方面提出問題進行思考,并進行采訪,最后將收集到的材料進行整理,包括鑒定標本、整理和評價阿昌族對于藥用植物的用法等,最后進行阿昌族藥用植物的民族植物學編目,將結果記錄和表現出來。編目內容包括植物的中文名、拉丁名、當地名、所屬科屬、藥用部位、使用方法和功效等。
2 人類學研究方法在阿昌族醫藥調研中的應用
人類學研究方法在項目實施過程中收集和整理民族民間醫藥知識和經驗時,首先面對的是人,其次才是藥用植物。常采用的人類學的方法主要是如何從阿昌族居民那里獲得自己所需要的資料和信息的方法和技巧。筆者采用了關鍵人物訪談、參與性觀察、焦點群體訪談、問卷及口傳習俗的內容分析等。關鍵人物是阿昌族或村里對本民族或村里的社會和文化等相對了解的人。如民間醫、藥農、草醫以及文化人等。由此可了解本民族傳統藥物利用情況,包括有哪些種類、產地、如何采集加工、當地名、如何使用、有何用途和使用禁忌等。在野外調研工作中如果有當地一些關鍵人物的長期參與和合作,工作效率和準確性會大大提高。關鍵人物不僅能提供研究者所要獲取的資料,而且還可以對一些不確切的結果進行修正,對一些資料進行解釋,也可以參與調查過程的設計等。本民族對疾病的理解和認識,也是調查的主要內容。參與性觀察是徹底深入到當地人的日常生活中,了解他們平常情況下如何利用藥物資源。除此以外,還要與其他有代表性的群體進行訪談,這既是一個增加資料和信息的過程,同時也是一個對已獲得的資料進行交叉檢驗的過程。對這些群體進行訪談,可以采取不同的方式,如非結構式訪談(可以讓被采訪者自由回答的一種訪談方式)、問卷調查等。同時注意收集他們以口傳方式流傳下來的一些有關醫藥知識的傳統習俗,并對這些習俗進行詳細分析。因為有些習俗中常常包含了他們對藥物的認識和利用經驗等。
3 阿昌族醫藥調研初步印象
阿昌族人口較少、地處封閉,在長期的生活和醫療實踐中,形成了自己相對獨特的一些醫藥知識,有本民族獨特的“五觀四柱脈”和“冰陽籽籽”法等醫技醫法,其民族醫藥知識還處于理論整理和形成階段,其醫藥學尚處于研究階段或待研究階段。此外,他們很容易受到外來民族包括醫藥文化在內的知識滲透,民族醫藥學知識結構穩定性差,也由于語言文字形成晚或者僅有語言而無本民族文字,所以醫藥學的民族性比較模糊,也尚未形成獨特的理論體系。因此其醫藥學的起源只能靠世代相承,口傳身授的積累。
阿昌族居住地區藥用植物種類豐富,具有較好的藥用價值。阿昌族人民在長期的生產、生存、生活和醫療實踐過程中,不斷發現有許多植物不僅具有營養,而且還具有醫療保健功效,由此利用當地的植物防病治病,掌握了許多利用草藥醫治各種疾病的有效經驗和方法,積累了豐富的利用當地植物防病治病的知識,在醫療實踐中不斷總結、充實、發展和提高,形成了具有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的經驗醫學文化,而且擁有許多祖傳秘方和經驗方。常用植物藥約300多種,多數是自采自用,或委托藥農上山采集,自己辨認后購買,還有部分在鄉村集市向藥農購買。
阿昌族民間醫藥盡管沒有形成完整醫學體系,但它經歷了近百年的醫療實踐,在民間廣泛應用,是在特定的自然環境條件和歷史文化背景下,人類社會與自然界相互作用的產物,具有突出的民族性和區域性特點。不論是缺醫少藥的過去,還是現代醫藥迅速發展的今天,阿昌族民間醫藥對疾病的防治均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治療疾病方面,藥用植物傳統知識的核心在于用什么樣的藥物(植物藥)治療什么樣的疾病問題上,各民族對植物藥用功效的認識同疾病種類及其癥狀、性質的認識密不可分,用植物藥治療疾病是以植物(藥物成分)與疾病(病因)之間相互作用關系的認識為基礎,植物藥用所針對的疾病也較為多樣化。阿昌族民間醫主要治療常見病,如骨折、跌打損傷、骨質增生、風濕疾病、肝病、腎病、婦科、胃病等。診治病種涉及扁桃腺炎、哮喘、冠心病、中風偏癱、胸膜炎、胃潰瘍、膽囊炎、膽結石、腎結石、腎炎、腎積水、腎囊腫、腎衰竭、關節炎、陰道炎、月經不調、糖尿病、痛風、肝炎、風濕、靜脈炎、痔瘡、無名腫毒和腳癬等。民間醫藥針對多種疾病的診療簡便、可行、療效顯著,但本民族醫藥體系的形成尚在進行中。
常用藥物有葉下花、三方草、碎米根、犁頭尖、銀針花、馬蹄草、黃龍尾、震心丹、萬丈深、草蟲草、辮子草、狗響鈴、獅子毛、龍耍珠、竹節七、蛇柱子、紅花寄生草、鹿銜草、銹球草、夜蒿皮、老虎麻根、小荷苞根、四葉草、水龍竹、枸杞樹、小雞樹根、黑牛膝、地石榴、大將軍、小狼毒、一掃光和雞腎參等。
在藥用植物加工炮制方面,地下部分一般是先去除泥沙,再將藥材切段或切片,地上部分直接切段或切片,曬干,必要時打粉備用。根據病情需要,部分藥材新鮮用。在傳承的基礎上,各民間醫又根據患者實際情況、對病情的把握以及藥物的使用經驗等綜合考慮。
常用藥物劑型方面,各民族之間用藥劑型雖有相同之處,但也各有特點,可都有一定的選擇理由和依據,同時在某種程度上也包含了傳承的要素。如阿昌醫多用湯劑、散劑、酒劑、丸劑(手搓為丸)和藥浴等。其中,藥浴有全身浴、半身浴和局部浴之分。局部浴又分足浴、坐浴、手浴、頭浴、面浴等。調研期間有幸目睹了阿昌醫用藥治療的全過程。
用藥途徑方面,阿昌醫傳統用藥方法有煎服法、燉服、包敷法、涂搽法、擦洗法、浸洗法和沖洗法等。單方和復方均用,一般依患者情況而定。有的服藥講究時間與忌口。
4 討論
實際工作中,民族植物學方法需要與人類學方法相結合使用,并非截然分開,應根據具體需要適當調整所采用的方法,或者再結合其他方法,以便收到較好的調研效果。
在對阿昌族醫藥進行調研中發現,對阿昌族文化了解的程度決定了研究結果的廣度與深度。同時,作為外來的研究者,要了解一個民族的文化,則需要融入他們的生活并與之朝夕相處較長一段時間,亦即參與觀察,方能理解該民族特有的思維模式,采取獨特的觀察視角。
迄今為止,阿昌族利用各種藥用植物治病的傳統知識和豐富經驗大多沒有文字記載,僅以口頭流傳或以風俗的形式保留在日常生活和傳統風俗習慣中,成為阿昌族獨特的文化形式,但這對科學研究有非常重要的價值。某種植物被某個民族作為治療某種疾病的藥物,受許多因素的影響,其中有文化因素,也有生物因素,但最主要的因素是該植物在本地區的豐富程度,某種疾病在本地區的流行程度,以及該植物對這種疾病的醫療效果。
隨著生活地域、生產方式的變遷,使得阿昌族的民間藥用植物選擇范圍比較寬泛。此外,由于阿昌族地區藥源豐富、各地用藥經驗各異,當地長期使用的藥用植物,大多以地方名相稱,有些未經考證,所以存在植物同物異名、同名異物的現象。因此,加強對阿昌族藥用植物的基原調查、本草考證及生藥學研究等也十分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