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菊產業背后的洛南行動

張凌云

兩年來，通過政府（供銷社）+龍頭企業+基地+合作社+貧困戶模式，商洛市洛南縣貧困群眾種植萬壽菊受益頗多。在引領產業發展的坤元公司負責人看來，讓這種模式發揮作用，關鍵是要做到環環相扣，一個不能少，減少部門邊際阻隔。

萬畝花海是商洛市洛南縣的一張新名片。花海從四五月開始直到九月中旬，先是油菜花，接著是萬壽菊，絢爛色彩如走進油畫中。而這花海的神奇之處在于除了觀賞還價值不菲，是帶動洛南縣貧困人口脫貧的優勢產業。

洛南縣是秦巴山區連片貧困縣之一，屬國家貧困縣。總面積2830平方公里，人口46.1萬，人均耕地面積一畝多。2016年數據顯示，全縣143個貧困村，2.7萬戶8.64萬貧困人口，貧困發生率24.8%。

引領萬壽菊產業發展的陜西供銷集團洛南坤元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坤元公司”），兩年來帶領4000多戶農民參與到萬壽菊產業扶貧中，其中2800多戶是貧困戶，戶均種植一畝以上的貧困戶是700多戶。2016年，坤元公司幫扶建檔立卡貧困戶123戶，508人；今年幫扶168戶，588人。

萬壽菊做大扶貧產業

萬壽菊渾身是寶，是提取類胡蘿卜素（葉黃素）的主要原料。從萬壽菊花朵中提取的葉黃素是無公害的天然色素，在食品、醫藥生物領域廣泛應用。

坤元公司副總經理郭吉運介紹，目前萬壽菊的市場行情是鮮花每公斤0.8元，不過公司收購農戶是按每公斤1元，多出來的0.2元由政府來補貼。年份好的時候，每畝地能產出2噸鮮花，收入約2000元。為了提高產量，在坤元公司農業技術部門的培訓帶領下，當地農民普遍學會了油菜、萬壽菊育苗后接茬種植，不但投入少，而且能保證質量。

產業發展的核心是收益，種植萬壽菊效益如何，已連續兩年參與萬壽菊產業的貧困戶最有發言權。

饅頭山村三隊的建檔立卡貧困戶何高升是萬壽菊扶貧產業的明星種植戶。去年，通過流轉同村鄉親土地，共種植了14畝萬壽菊。9月底，何高升就開始在自家田里培育油菜苗，10月上旬前后要栽種到地里。油菜是越冬作物，到來年的5月陸續成熟。油菜花期一個半月，何高升謹記坤元公司技術人員的提醒，油菜在八成熟的時候就要采摘，這個時候產量是最高的。7月，他開始栽種萬壽菊。萬壽菊花期兩個半月，每畝地栽種2000至2200株，每朵花重20至25克，整個花期能采摘六至八茬花。因為油菜是肥地作物，所以兩種作物可以連種，不會影響產量。

萬壽菊種子是坤元公司免費發放的。何高升算了一筆賬，14畝地采用油菜和萬壽菊輪播種植，2016年年景好，風調雨順，平均畝產收入接近2000元。加上油菜每畝收入800至1000元，算下來每畝地共收入近3000元。2017年，他種植了13畝萬壽菊，預計毛收入1.15萬元，但因為遭遇長時間天旱，導致大面積減產，收花時天又澇，所以每畝地產量不到去年的一半。油菜產量也大幅下降，收入銳減。

但何高升認為這只是暫時的。他說，今年他種的玉米，因為天旱幾乎絕收。再加上當地退耕還林效果好，種在山里的作物，每年都要被野獸糟踏，損失很大。所以相較以往只是種一茬玉米、小麥，種植萬壽菊收入還是高多了。明年他還準備繼續種植萬壽菊，現在已開始移栽油菜苗了。

除了種萬壽菊，何高升因為會駕駛三輪車，承擔了坤元公司運送收購萬壽菊工作，有一些收入。而之前一到這個季節，地里的活一收工，他只能開著車到縣城打零工，沒有收入是經常性的。說起致貧原因，何高升說自己家缺少勞動力，兩個孩子、兩位老人，妻子要管孩子老人，不能出遠門打工，所以日子就慢慢落后了。坤元公司帶領大家發展萬壽菊產業，給他的生活打開了新局面。“人只要勤快，就會有回報。”

“五位一體”聯動

洛南縣自古就有種植中藥的傳統，洛南籍藥商在市場上也頗有名氣。自2012年起，洛南縣開始在城關街道試種萬壽菊700畝。龍頭企業坤元公司入駐洛南縣后，萬壽菊產業開始向規模化發展。如今全縣種植總面積達1.5萬畝，帶動周邊農家樂游客增加五成。實現了既帶動當地貧困戶脫貧增收，又促進鄉村旅游發展的雙贏。

據介紹，陜西供銷集團洛南坤元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是由陜西供銷集團、洛南德星公司、史宏民個人于2015年12月聯合成立的一家股份制有限公司，是陜西省政府產業精準扶貧試點企業，公司注冊資本3757.7萬元。由陜西供銷企業集團有限公司（代表省政府）投入1807.7萬元，洛南縣德星農業綜合扶貧開發服務有限公司（代表縣政府）投入880萬元，洛南籍企業家史宏民個人投資1070萬元，政府資金占公司股權71.5%。

目前，坤元公司已擁有1萬畝萬壽菊種植基地，帶動洛南縣城關街道辦事處、巡檢鎮、石坡鎮、靈口鎮、古城鎮、麻坪鎮7個鎮辦、32個村，4300余戶種植萬壽菊。

2016年3月，坤元公司購買了價值30萬元的優質色素F1代萬壽菊雜交種子150公斤，免費發放給種植戶。同時，公司成立了技術服務隊，印制8000多冊栽培技術手冊發放到種植戶手中。技術人員深入基地開展田間地頭培訓上百場次，并全程跟蹤服務農戶的種植情況。

到了收獲期，因為萬壽菊采摘不能隔夜，為減輕農戶負擔，公司又派人專門到田間地頭收購。據了解，通過總結2016年給農民打花款的經驗，今年由公司統一為種植戶辦理了長安卡或一折通，花農將在11月中旬陸續收到鮮花款。

坤元公司不但要給貧困戶種植萬壽菊提供種子和技術，還提供上門收購等全程服務。公司負責人認為，這樣做從經營角度來說，第一是降低公司成本，第二保證公司有穩定、高質量的貨源，面對市場競爭底氣更足。

洛南縣按照商洛市“政府推動、市場運作、資金扶持、專業合作社帶動”的思路，推行“政府（扶貧開發公司）+市場經營主體（區縣供銷社、扶貧產業園區、專業合作社、產業協會、各類企業）+貧困戶”的產業化經營模式，吸納貧困戶入社、參股分紅、流轉土地，與貧困戶形成利益共同體；另一方面，對特色明顯、產業鏈條長的專業合作社和區縣聯合社優先給予幫扶政策。

洛南縣萬壽菊扶貧產業發展形成了政府（供銷社）+龍頭企業+基地+合作社+貧困戶“五位一體”模式，各部門無縫銜接，全力為貧困群眾脫貧服務。

從石門鎮安溝村至巡檢鎮這一段近30公里的路，被稱為安巡路。這條路是洛南縣重點打造的景觀帶，春、夏季路兩旁就是花的海洋，黃色和深桔紅交替惹得游人駐足。為了保證萬壽菊產業的規模發展，洛南縣由政府出資，從農戶手中流轉土地。據了解，流轉的土地主要是在路兩側，由建檔立卡戶優先選擇種萬壽菊，隨后再由村委會統一安排。

10月底，在石坡鎮華星村，532畝流轉土地上的油菜已長出七八厘米高的菜苗。華星村共轄10個村民小組，有372戶，1401人，耕地面積1964畝。該村目前7個小組，256戶參與到萬壽菊產業中。華星村現有建檔立卡貧困戶116戶，396人。

華星村按照把貧困戶融入合作社的思路發展合作社，目前共發展油菜、萬壽菊連種532畝。發展合作社兩個，帶動貧困戶84戶288人，做到戶有2至3個主導產業，每戶增收有產業有項目。

華星村支書牛煥民介紹，目前村里統一經營的萬壽菊種植面積是75畝，平時主要由84戶貧困戶來出勞務，按天結算，男子一天80元，女子一天60元。這些貧困戶都是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外出打工，勞動能力稍弱一些的。通過這種方式到村里來出勞務，對他們來講是最合適的，可以增加不少收入。今年75畝萬壽菊和油菜，毛收入約3萬元，扣除勞務費等支出，純收入約1.5萬元。這筆錢村里想給貧困戶們分紅，但還要開會討論才能最后決定。

洛南縣為了保證萬壽菊產業發展，在保證資金、土地流轉等措施外，還配備了得力干部，保證各個環節順利開展。前文提到的坤元公司技術負責人雷學民本身就是洛南縣農業局的一名干部，兩年來，他熟悉了洛南縣栽種萬壽菊的角角落落，和花農早已由臉熟到可以直接進門端起碗來喝水。在華星村，農戶王恩思和鄰居家的油菜苗剛出土就受了不明病蟲害，見到雷學民，急忙討對策，聞聽農機站的工作人員馬上就來查看，都樂得合不攏嘴。

而牛煥民本身也是石坡鎮一名黨員干部，受委派到華星村任支書，就是為了讓扶貧工作盡快見到實效。

通過萬壽菊發展扶貧產業，當地政府、坤元公司、各級黨員干部、貧困戶緊密聯系在一起，各自發揮自己的能量，讓產業鏈條創造更多財富。

自然災害呼喚農業產業保險

華星村花農王井山因為妻子常年有病致貧。家中五口人，耕種7畝多地。之前一直以種玉米、小麥為主，每畝地收入1000多元。由于他家門前有3畝地就在安巡路路邊，屬于政府流轉土地范圍，王井山加入了萬壽菊產業。2016年，3畝地共收入近8000元。加上每畝地土地流轉的費用，收入超過9000元。今年，王井山的情況同何高升一樣，油菜收入很少，萬壽菊每畝約收入800元。

王井山還利用自己的技術特長，幫助坤元公司培育萬壽菊苗，不到一畝地收入4500多元。在他看來，種萬壽菊對技術、土地要求不高，而且勞動量相較種糧食要小一些，還能吸引來游客。盡管不是景點，但由于自家地里的萬壽菊花開得好，每年花期到他家拍照的游客都是最多的，車停的也多。隨著萬壽菊發展，村子里也慢慢會變成像巡檢鎮一樣的旅游區，日子更有盼頭了。

針對今年因天旱造成花農欠收，收入與2016年相比下降的情況，坤元公司給出的答案是，盡快引入農業保險機制。

筆者了解到，農業保險可以讓農民把損失降到最低。貴州鳳岡縣萬壽菊產業起步較早，并成立了萬壽菊產業辦公室。今年，正值采摘期，當地遭遇洪澇災害，萬壽菊基本絕收。但由于當地4000多畝萬壽菊參保，為花農最終挽回了部分損失。據悉，當地是按照每畝萬壽菊最高保費1000元來參保的，賠付最低按保費的30%來支付。

在陜西省社會科學院助理研究員張敏博士看來，大多數貧困地區農業生產條件較差，再加上面臨的自然災害風險，往往成為導致貧困的重要因素。對于從事農業生產經營的農戶來說，尤其是像種植萬壽菊這一類的花農，一場自然災害可能就會造成血本無歸，陷入貧困的危機。因此，在精準扶貧精準脫貧工作中，相關政府部門應該充分利用農業保險這一手段，為產業精準扶貧保駕護航，同時也為貧困戶發展特色農業產業注入強心劑，保護他們的積極性和經濟收益。

張敏建議，政府部門應圍繞貧困地區特色產業發展的方向和特點，擴大政策性農業保險覆蓋范圍，并且進一步延伸到貧困地區產業發展的市場風險保障層面，確保貧困戶不因災返貧和持續增收。同時，要調動社會上的各方力量，加大對保險企業的政策支持，鼓勵更多保險企業到農村貧困地區開展農業保險業務，參與到精準扶貧精準脫貧工作中。還應通過媒體、墻體標語、手機短信、印發宣傳資料等多種形式進行宣傳引導，讓更多的貧困戶了解農業保險的重要性、政策、制度和操作流程，提升貧困人口的風險防范意識和保險意識，增強其抵御自然災害的能力。

專家解讀：產業扶貧需夯實基礎

在洛南縣，很多貧困戶通過種植萬壽菊實現了脫貧致富；而對坤元公司來說，由萬壽菊生產的葉黃素酯微囊粉市場前景也比較樂觀。坤元公司副總經理郭吉運表示，隨著設備陸續到位，坤元生態健康工業園落成，坤元公司將建成3000萬噸萬壽菊干花顆粒、50g屯高純葉黃素萃取、1億瓶葉黃素護眼保健品生產線各一條。目前公司已具備干花顆粒和油膏的加工生產能力。

坤元公司農業技術培訓推廣部門負責人雷學民還告訴筆者，公司還計劃開發萬壽菊桿莖磨成粉后制成菌棒的技術，為農民增收再創一條新路子。

此外，坤元公司依托洛南得天獨厚的氣候條件、自然環境、萬畝花海，還同時打造洛南山區候鳥式養生項目，用于中老年人的養生養老服務。而且有望將這種發展理念輻射全國，在各地成立坤元公司旗艦店。目前，北京、西安、武漢、成都、唐山、廊坊、濟南等城市的坤元旗艦店已投入建設，部分已開業。

張敏博士對坤元公司產業扶貧模式給予了充分肯定。她說，習近平總書記強調“發展產業是實現脫貧的根本之策”，坤元公司通過引領洛南縣萬壽菊產業發展帶動貧困戶脫貧增收，正是從根本上抓住了精準扶貧精準脫貧的核心問題，有效破解了“誰來帶動貧困戶”、“貧困戶如何參與”、“貧困戶如何增收”等難題，實現了由“輸血”式扶貧向“造血”式扶貧的轉變。另一方面，對于既沒有資本也沒有技術的貧困戶來說，坤元公司在種植、種子、技術、銷售等方面提供全方位幫扶，解除了貧困戶的后顧之憂，真正激發出了他們的內生動力，形成了精準扶貧精準脫貧的長效機制，能夠極大地降低返貧的可能性和幾率，鞏固了脫貧攻堅成果。

張敏認為，目前各地推進產業扶貧積極性都很高，但也不得不面對許多現實問題：一是基礎設施建設滯后是產業扶貧有效發揮的制約瓶頸。基礎設施建設是貧困地區發展產業的先決條件，雖然目前已經基本實現了村村通電、村村通路，但是能夠帶動貧困地區工業、特色農業、文化旅游、等產業發展的高等級公路建設不足，信息化建設水平較其他區域發展落后，不具備發展現代產業的條件。有些貧困地區甚至還存在飲水安全、農田水利設施薄弱等問題，使傳統特色農業產業也受到嚴重影響，導致一些有興趣參與產業扶貧的社會資本望而卻步。二是產業扶貧主體帶動貧困戶能力較弱。貧困地區普遍缺少能夠長效增收、脫貧致富的特色產業，現有的主導產業也并沒有形成規模和氣候，新型經營主體在農業產業鏈和價值鏈增收過程中收益并不明顯，因此帶動貧困戶增收的能力較弱。三是貧困戶自我發展能力弱。大部分貧困村經濟結構單一，留守農村的勞動力以老人、婦女為主，普遍文化程度低、觀念落后，對新思想、新技術、新產品的接受程度較低，生產經營能力弱。

針對這些問題，張敏建議政府方面應進一步夯實基礎設施建設，破解脫貧攻堅制約瓶頸。“重點實施飲水安全工程，徹底解決供水水源問題，改善供水供需矛盾。加大貧困地區農村公路建設的項目申報和資金投入力度，夯實產業發展基礎。對于農業生產條件較差的區域，在生產道路、灌溉等基礎設施方面給予企業和地方政府以扶貧政策及資金的支持。”

促進一二三產融合發展，培育貧困地區產業發展新動能，是張敏博士提出的另一個建議。她認為，應依托區域資源稟賦，結合美麗鄉村建設發展休閑農業、鄉村旅游等產業，著力推進貧困地區一二三產聯動發展，進一步延伸產業鏈、提升價值鏈、拓寬增收鏈。扶持建設一批貧困人口參與程度高的特色農業基地，支持貧困村“一村一品”強村富民工程，加大特色農產品市場開拓，探索特色現代農業脫貧新模式。加大貧困地區特色產業政策傾斜和資金扶持力度，統籌加強貧困地區特色農產品生產、加工、流通設施條件建設，鼓勵貧困地區培育特色農產品品牌并優先予以獎勵。在這一方面，洛南縣通過種植萬壽菊既引領農民脫貧致富、又推進美麗鄉村建設的做法值得推廣。

張敏說，洛南縣通過龍頭企業帶動貧困人群脫貧致富的做法已經收到明顯成效，她建議各地應進一步健全產業扶貧利益聯結機制，切實加強就業增收實效。充分發揮農村致富能人、產業發展大戶、龍頭企業以及專業合作社的示范、引領和帶動作用，使其成為脫貧攻堅的主要載體，提高產業增值能力和吸納貧困勞動力就業能力。以企業為龍頭、產業為平臺、項目為載體、股權為紐帶，在有條件的貧困地區大力推進資源變資產、資產變資本、農民變股東的“三變”改革，全面激活土地、林地、房屋等閑置資源要素，進一步拓寬貧困戶增收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