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風走了八千里，不問歸期

劉斌

大概每個人的青春里，都有過這樣一段時光，它短暫得不足以驚艷歲月，平淡得掀不起驚濤駭浪，卻能夠讓你在若干年后回想起來時，笑容便溢滿臉頰。

高中時，我的成績很差。在本科上線率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學校里，我排在六百多個文科生中的第三百多名，而這還是我用高二一整年做過的成堆的試卷與熬過的漫漫長夜換來的。這似乎讓我與一切夢想絕緣，我笑著說順其自然，心情卻和七月的陽光一樣焦灼。

距離高考只剩三個月不到的時間，我們一個個皮膚粗糙，衣服臟亂，神經緊繃。教室里的空座位與日俱增，老師的表情越來越淡漠，一切似乎已經塵埃落定，每個人都清醒地看見理想與現實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我們只有繼續默默地搭建一座獨木橋，或者另辟蹊徑，寄希望于柳暗花明。

那段日子，真是我最灰暗的時光。我高中時代最好的朋友小A違背與我一起考同一所大學的誓言，中途“換擋”，毅然決然地報考空姐，從籠中鳥變成自由飛翔的燕子。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我心里的倔強和自尊死死纏繞在一起。我不愿意讓我已經奮斗許久的高三變成一部沒有結尾的《紅樓夢》，結局是喜是悲，一定要我自己撰寫。

我重重地描了一遍貼在窗子上的夢想清單，把頭埋進厚厚的書本里，埋進濃濃的夜色中。記不清多少次，我躲在教室旁邊那個黑漆漆的樓道里，盯著分數只有兩位數的數學試卷，放聲大哭?？尥旰螅翼斨t紅的眼睛，繼續去補習班做數學真題。四本政治書被我來來回回翻了無數遍，其中一本書的封面被翻掉了半頁。我的肚子里好像藏了一顆火種，遇見風就猛地燒了起來。

鏡子里的我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額上痘痘肆意瘋長，因為熬夜而導致皮膚泛黃，這樣糟糕的我在恐懼中迎來又送走了一模、二?！以诟鞣N各樣的試卷里起起落落，在微笑與哭泣中緩慢前進。我不知道等待我的結果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喜歡逆風奔跑的感覺。

高考終于來臨，走進考場的時候，我的心里反而很平靜，仿佛去奔赴一場提前約好的棋局。結局早已在我心中反復演練，是非成敗，只求落子無悔。

這段時光幾乎透支了我所有的熱情儲蓄，后來，每當我為考某個證苦熬長夜的時候，每當我體內的“惰性細胞”瘋狂地繁殖的時候，它便鮮活地在我的脈搏里跳動，像茫茫夜色里明亮的燈塔，告訴我，我曾經到達過那里，沒有什么不可以。

我們每個人一生中至少有這么一次不顧一切地朝前奔跑的經歷，任路的盡頭是山高海闊還是萬丈懸崖，我們都要像一匹草原的馬，姿態昂揚，馬蹄高飛，和風一起狂奔八千里，不問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