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蒙
2014年的夏天,為了不給自己留下復讀的任何機會,我把所有與中學時代有關的試卷和書籍都收進了紙箱,賣給了樓下收廢紙的小哥。而日記本和同學錄則被我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因為那是我不肯丟棄的舊時光。
很早我就開始張羅著讓同學們給我寫同學錄了,在班上傳了一個多月,我發(fā)現(xiàn)同學錄上僅有寥寥幾頁是寫有字的,抬頭望去,所有人都在埋頭學習。高三那年,全班只有我一個人買了同學錄。
離高考僅剩百日,那天是我十八歲的生日。“十八歲,我最想要的禮物是哆啦A夢的抱枕。”我在同學錄的第一頁上這么寫。那時我壓力大到嚴重失眠,豪言壯語在灰色的現(xiàn)實面前如同被針扎過的氣球一樣慢慢蔫掉,我甚至想過拼個魚死網破算了。
晚自習后,我不知被誰要求留在教室。突然,一陣喧嘩從門外傳過來。我迷迷糊糊地抬頭一看,眼前的一切頓時被切換成慢動作,像是一場魔法,不可思議的景象在我的面前出現(xiàn):一個插著蠟燭、圓潤且雪白的蛋糕宛若灑下光芒的月亮,“祝你生日快樂”的祝福如浪潮般將我溫柔包裹。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仔仔細細地把眼前一張張熟悉的臉看了又看,那些終日埋在陰影里的面容此時此刻被燭光映襯得十分清晰,飛哥溫和地說:“我們湊錢買了個生日蛋糕,好歹你也到了該給我們發(fā)紅包的年齡,是該慶祝慶祝。”
那個晚上,大家追著互相往對方的臉上抹奶油,在高興的尖叫聲中走回宿舍。我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是祁的短信:“我最近太忙了,沒給你準備禮物。你以后有機會就到武漢找我,我請你在武大的櫻花樹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我想起教室后面的黑板上那片青綠色的心愿便利貼,上面記錄著每個人的目標大學,祁寫的是武大。我多次去撫摸那面墻,便利貼像茂盛的爬山虎隨風飄蕩,仿佛在說,你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高考后的畢業(yè)酒宴如同六月的鳳凰花來得突然,讓人猝不及防。女生青絲綰正,穿上最美的裙,男生系好領結,把頭發(fā)梳成大人的模樣。觥籌交錯,夜色朦朧,不知先說感謝還是不舍,冒著泡沫的啤酒早已落肚。席間,醉醺醺的小胖拉著我說:“文理分班后,我認識的第一個女生是你,還記得當時你抱著一大堆零食問我要不要吃,笑得特別傻。”班長也過來插嘴一句:“哈哈,我也是!第一次見面就讓我記住的人不多,語文老師說你的字寫得真難看的時候,我頓時產生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喝醉的人說胡話,最后不知怎么就唱起了班歌:“開始的開始,我們都是孩子。最后的最后,渴望變成天使……”
同學錄轉了一圈再度回到我手里時,已經是溫潤飽滿的模樣。第二頁是飛哥的字跡:“與君初相識,猶若故人歸。初見時,我就覺得你長得像我的一個初中同學,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好多人都看你眼熟,可能因為你長了張大眾臉……經過三年的考察鑒定,究其原因是你‘不要臉地自來熟。以后常聯(lián)系呀,畢業(yè)旅游時再見。”
世界上的相遇有很多種,我經歷的是一見如故;世界上的陪伴有很多種,我擁有的是“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世界上的分離有很多種,他們送我的是“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