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應宣+++嚴生波
在柴達木盆地品種繁多,儲量富集的鹽類資源中,硼砂,是一顆瑰麗的明珠。據有關部門勘察,柴達木共發現硼礦產地18處,總儲量多達1142.4萬噸。硼砂的用途極其廣泛,在民用業、冶金工業以及國防尖端工業中,都是不可缺少的寶貴原料。人們對硼砂的用途很早就有了認識,早在上個世紀40年代前后,就有人進入柴達木盆地,土法提煉過硼砂,但其規模很小,所煉成的產品,對蘊藏豐富的柴達木硼砂資源來說,還不及滄海之一粟。
柴達木硼砂資源真正造福于人類,是新中國成立以后,1957年籌建的大柴旦硼砂廠開始的。由于柴達木盆地的硼砂資源格外富集,且形成構造多在地表,其開采和提煉,與許多金屬、非金屬礦產相比是比較容易的。但是,由于生產條件的限制,硼砂生產的創業初期,同樣也經歷了艱難困苦。回憶當年的歲月,對于激勵斗志,教育后人,是十分有意義的。
1957年,在科學勘察的基礎上,柴達木工委自力更生,采取以產養探的方針,在大柴旦組織了一個硼砂生產隊。當時,只有幾頂帳篷,幾把鐵锨,十幾峰駱駝,幾口吃飯用的大鐵鍋,二十幾個人就開始了硼砂生產。“人少、家窮、志氣大,一雙勞動手,什么也不怕!”是工人們當時宣戰誓言。他們虛心向蒙古族牧民學習,“刮土技術制硼土”,用掃帚、鐵锨、簸箕,鏟刮或掃集露在地表的礦塊、礦土;把刮回的硼土用清水浸泡,鐵鍋煎熬、沉淀,清除泥漿,撇出清液,倒在土窩窩里,析出的結晶品就是硼。盡管當時生產條件極其簡陋,無法大面積、大規模開采,但由于采的都是露頭的富礦,而這些露出地表的硼塊和硼土,都是經過自然堿解了的半成品硼,品位都在80—90%,所以,雖是小打小鬧、土法煉硼,當年在完成探硼任務的同時,還生產出了52噸硼砂,不僅沒拿國家一分錢的勘探費,而且還上繳利潤2千多元。
硼在制造火箭、導彈以至人造衛星等尖端國防工業中有重要用途,尤其是在當時風云變幻的年代里,硼砂作為重要出口原料,在償還外債中顯示了重要的價值。當我們生產出的硼上交國家后,立即受到國務院的高度重視。李先念副總理在懷仁堂接見了柴達木的同志,并且高興地說,這是對國家的一大貢獻,希望多生產,快生產。隨后,習仲勛和彭德懷副總理,也都先后到柴達木視察工作,親自過問硼砂的生產情況,贊揚了創業者們艱苦奮斗,無私奉獻的精神,并指示有關部門從物質上支持硼砂生產。在中央有關部門和省委、柴工委的大力支持下,1958年在大柴旦湖發現了鈉硼解石后,生產硼砂隊由原來的二十幾人擴大到1200多人,并改名大柴旦硼砂廠。為了用鈉硼解石生產硼砂,大柴旦硼砂廠填坑平溝,整修道路,搭帳篷,壘鍋臺,工藝流程和操作方法也是自己摸索試驗。當時,分解、沉淀、結晶產品用的設備,全部是吃飯用的鐵鍋,自然通風,其生產效益自然就十分低。即使這樣,通過全體職工的辛勤勞動,1958年全年生產硼砂達到1104噸,產值達到99萬多元,比1957年增長了20倍。為了支援國家建設的急需,1959年柴工委提出“傾家蕩產保硼砂”的口號,柴達木盆地很快形成了各行各業全力以赴支援硼砂生產的新局面。是年下半年,中國科學院也派來技術人員,對工藝流程和操作方法進行了改造更新,增添了熬鍋,補充了設備,新建了雅沙圖礦和德令哈冶煉點,增加了沉淀、結晶用的大鐵鍋、電動鼓風機等設備,還有了專用汽車。自此,硼砂生產躍上了大干快上的新臺階,戰斗在生產第一線的同志,更是精神飽滿,斗志昂揚,日夜奮戰,提前63天完成了全年計劃,總產值達到了1201萬元,比1958年增長12倍。
1960年,在加強原有生產點的基礎上,又新建了小柴旦礦和東柴旦冶煉點。到7月中旬,大柴旦硼砂廠的工人數猛增到5575人,分解用的鐵鍋多達459口,結晶、沉降設備的容積達到2000多立方米,并且還增設了粉碎、發電、離心、供排水、運輸等設備,當年產量達到12576噸,為國家創產值3144萬元,為歷史最高紀錄。期間,柴達木工委曾選派干部和技術人員赴外地學習、參觀,掌握了許多先進的生產技術和經驗,上海的兄弟廠家也從技術上給予大柴旦硼砂以熱情、無私的指導幫助,硼砂廠逐步實行了全面的技術改革,改造舊設備,引進新工藝流程。到1965年,硼砂生產與原始、落后的采煉方式告別,走上了科學、先進的生產軌道,柴達木盆地的鹽化工業,從此掀開了新的歷史篇章。
大柴旦硼砂廠土法生產硼砂從1957年開始,到1964年才得以革新,其中最紅火的當是1959—1961年這3年。當時化工廠的基本情況是任務重,設備落后,工人生活條件苦,工作艱辛是可以想見的。初來乍到的十幾名創業者,大都是鹽化工業的門外漢。好多人還是剛從內地來的青年,稍有技能的也不過三四人,所以一切都是摸索著干。生產在露天,晴天一身堿花花,雨天一身黃泥巴,住的是地窩子。每當春秋季節,大柴旦地區大風肆虐,呼嘯的狂風席卷黃沙,攪得天昏地暗,一天里帳篷不知要被刮倒幾次,吃飯時碗底里澄出一層泥沙。到了冬季,氣溫多在零下30多度,朔風凜冽,寒氣襲人。生產工具更為簡陋,僅有的生產“設備”只是鐵锨、掃把、麻袋、鐵鍋“四大件”。女工和有病、體弱的同志,專門掃礦土;男同志們揀礦塊,把一堆堆礦土背到車間,從掃礦點到車間4公里遠,每人一天要背2麻袋礦土,兩個來回就是16公里。生產用的燃料全靠上山打柴,一天兩次,往返30多公里,回來還得自己做飯,帳篷不夠住,大家就輪流使用被窩休息。1959年以后,硼砂生產大上快上之際,正趕上國家遭受三年自然災害,生活最艱難的年頭,國家為保硼砂,破例給我們保證了主食供應,但副食供應仍不可避免地大幅降低,十天半月不見菜葉是常事。住處雖全部從地窩子搬到了“馬脊梁”帳房,但還是要十幾個人擠在一起。條件雖然那樣艱苦,可是聽不到有誰喊苦叫累,人們想的、議論的,都是如何拼命為國家多煉硼,煉好硼,生產車間說是三班輪休,實際上幾乎沒有上下班之分,很多人都是連軸轉,有的同志整天整夜不離鍋臺,一干就是十幾個甚至是幾十個小時。餓了,啃塊干饃饃,渴了,喝一點涼開水,實在干不動了,靠墻打個盹,等緩過勁來,又接上茬子干起來。最艱苦勞累的要算熬硼的同志,他們既要備料,又要熬硼,還要跪或爬在沉淀池邊,把沉淀淤積的泥漿,一瓢一勺地舀出來,然后把它一桶桶挑到外邊,回來還要挑一擔清水,細心的同志做過統計,一個班當下來,每人要挑上百擔,大家肩膀腫得圓鼓鼓的,火辣辣地疼得鉆心,皮磨破了一層又一層。每個班干到末了還要為下一班備好所需的硼土、堿和煤。
為了爭取超額完成任務,我們放棄了星期天,犧牲了節假日,沒明沒黑地干,任務一緊,常常上班顧不上洗臉;睡覺,累得脫不下衣服,很少有機會睡一個囫圇覺。由于生產設備簡陋,工傷事故時有發生,不少人曾被燙傷,不少人勞累成疾,但往往“哄上瞞下”隱瞞傷病,始終不讓別人發覺,不得已住了醫院的,稍有好轉就悄悄逃離醫院,醫院開的休假條揣在兜里,不哼不哈的又當班。上班的同志為了讓接班的同志多睡一會兒,故意拖延下班的時間。大家心里想的,除了生產還是生產,唯獨沒有自己。同志們之間充滿了兄弟般的情誼和溫馨的愛。記得當時有一位隊長叫徐安,是一個受人敬佩的實干家。每當任務一緊,生產一忙,他索性就把鋪蓋卷抱到車間,一住就是個把星期不下崗。說是車間,其實不過是熬硼的露天鍋臺,春夏不避風雨,秋冬不擋霜雪,整天煙熏火烤,渾身堿漬斑斑,那種忘我工作、身先士卒的作風,深受大伙的敬重。曾光榮地出席過1960年全國群英會的談生財同志,其先進事跡在當時的柴達木幾乎人人皆知。他連續苦戰72小時不下崗,總結出了“高溫撇水,掌溫提產品”的生產經驗,使硼產量提高1—2倍。在這批先進模范人物的帶動下,1960年的生產競賽中,涌現出了250個先進生產者和8個先進集體。他們在平凡的勞動崗位上,顯示出了不平凡的精神境界,也創造了日新月異的優秀成績,至今時時浮現在我的腦海之中。
回顧在創建大柴旦化工廠的艱苦歲月里,廣大職工胸懷祖國望北京,把自己的勞動與祖國的建設事業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因而總覺得有使不完的勁,再苦再累心也甜。記得當時有一句很響亮的口號就是“生產要上去,思想政治工作要領先”,即使在那樣繁重的生產任務下,我們仍然始終堅持了每周一次的學習制度,學政治,學毛主席著作,學時事了解國家大事;干部工人一塊兒學,講形勢,講貢獻,講發展前途。此外,還有班前動員,講任務、講措施,等等。廣大職工始終是精神飽滿干勁充沛,愛祖國、愛黨的感情變成了巨大的物質力量。尤其叫人留戀的,是那種水乳交融、親密無間的黨群關系、干群關系。在那個火紅的年代里,“干部”“黨員”的全部涵義,只是“帶頭”“表率”“模范”而已,“貪圖安逸”“追求享受”的思想,被人們嗤之以鼻,既使稍有怕苦怕累的苗頭,也常被人譏笑。所有干部和黨員始終和工人一起,在生產第一線流大汗、吃大苦。廠里的干部,每人一條繩,一條麻袋,平時每天都要完成揀一麻袋牛糞、割一捆蘆葦的定額,生產任務一緊,他們就全部下到車間,編入各作業組,在各道生產工序中獨當一面,有的砸堿塊,有的燒火,有的挑水、擔泥漿,有的運送硼塊,年輕力壯的同志一人兩只桶,一提就是六七個小時,分不清誰是工人誰是干部。柴工委、行委的領導和機關干部也常常放棄星期天和節假日,到廠里參加義務勞動。干部以身作則,參加勞動,和工人共同吃苦流汗,互相了解,知心換心,密切了感情,誰有了什么困難,一看便知,誰有了思想問題也在勞動中解決。有困難大家幫助,思想上有疙瘩,大家做工作;領導不僅關心生產質量和進度,更關心群眾的生活,工人有病,領導親自看望,班組長送飯到床前;節假日領導親自下車間,邊勞動邊了解,實實在在解決大家工作和生活中的困難和問題。通過這些具體的、細致的思想政治工作,廣大職工感到在廠如在家,干群親如兄弟,事事暖人心。因此,在許許多多的困難面前,全廠團結一心,上上下下心向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持續不斷地掀起了生產熱潮。我們誰也不會忘記當年白天熱氣騰騰,夜晚燈火通明的生產情景。
時光如流水,30多年過去了,當年的創業者們大都已進入老年,有的已經永遠地離開了為之奮斗、為之流汗的土地,但他們顯示出的艱苦奮斗、忘我工作的精神風貌,猶如璀璨的星辰,依然閃射著不滅的光輝,照耀在西部高原,激勵一代又一代開拓者去從事更艱巨、更壯麗的建設事業!
(摘自《柴達木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