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斯·施瓦布
考慮到現代經濟和社會體系的復雜性,某一項行動的結果很難被準確地預測。但任何有效的組織都有一個寶貴的特質,那就是靈活性。決策者應該慎重考慮何時展開行動、何時放棄行動
第四次工業革命正在持續地重塑著全球政治經濟學,許多人正在思考如何給世界帶來積極的系統性變化。當今世界,技術既是破壞因素,也是進步的推動因素,最好的方法也許是把從技術發展中得到的教訓應用于決策。決策者就像是企業的初創者,必須尋找更多的方法來反復試驗有作用的,放棄沒有作用的。
對國際關系的觀察者來說,顯然在經歷了相對較長的一段前所未有的和平和繁榮時期后,在經歷了70年的不斷融合、開放和包容后,如今鐘擺正在擺回分裂、民族主義和沖突。
事實上,從諸多方面看,后世界秩序(post-world order)已經分崩離析。雄心勃勃的多邊貿易協定因為重要相關利益方的分道揚鑣而四分五裂。2015年巴黎氣候協定所體現的前所未有的全球氣候變化合作正在遭到削弱。分離主義運動甚囂塵上,次國家社會開始尋找能夠確認自己身份的來源,以便重新建立控制感。美國總統表示,他將把其一國的利益置于一切其他事項之上,并且其他國家的領導人也應該這樣做。
這些發展態勢出現在幾十年的全球化過程之后,在全球化進程中,從全球健康、國民收入,到國家間不平等性等諸多領域都取得了令人驚訝的進步。但今天的分裂絕不只是冷冰冰的統計數字。相反,它是對造成了經濟和政治裂痕的力量的內在反應。如今,裂痕之中有緊張,但也有推動合作和共同進步的機會。
促進融合的基本經濟推動力依然強大。信息和通訊技術(ICT)革命拉近了全世界人民彼此之間的距離;改變了個體和社會、雇主以及政府之間的關系,它為經濟和社會發展新時代所創造的條件也是前所未有的。爭取自由的巨大動力依然完好無損,世界仍然對構建有意義的生活、實現個人和社會成就保持熱情。
與此同時,促進經濟和技術發展的力量遭遇了政治上的抵抗。那些聲稱保護傳統身份、放緩甚至扭轉變革趨勢的人贏得了權力,而呼吁適應變革趨勢的人無法得到響應。那些保守政客講述的故事簡單直白:社會體系遭到了操縱,不利于沒有權力或影響力的人;外來勢力搞亂了曾經令人滿足的生活。
當然,沒人否認技術推動的全球經濟制造了失衡,也沒人否認更高的效率往往無法伴隨更大的公平。為過去幾十年帶來增長的經濟體系強調股東權利甚于其他相關利益方,這造成了財富的集中,將沒有資本的人關在了門外。更開放的市場帶來了國與國之間和國家內部就業模式的變遷。而如今,新一波技術變革即將顛覆現有經濟和社會結構,工作本身的性質也在發生變化。
盡管如此,許多人正確診斷出了“病情”,卻開錯了“藥方”。對于如今起著主宰作用的各種技術和經濟力量,沒有一種可以通過國家層面的監管而被壓制住。當推動全球經濟的力量比任何一國或一個相關利益方更加強大時,追求狹隘的利益根本無法實現。在第四次工業革命中,政策必須顧及全球、地區和部門間的產業體系,這些體系共同塑造了我們的世界;所有利益相關方,無論是政府、企業還是公民社會都別無選擇,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通過創新性的形式進行合作。
構建包容性社會的方式早已眾所周知:投資于教育;降低社會和經濟流動性壁壘;鼓勵競爭。但和往常一樣,魔鬼存在于細節中,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萬靈丹。一些國家需要更多的培訓或工資保險,另一些國家需要最低收入保障機制和縮小性別差距的措施。政府、企業和公民社會必須精誠合作,在這些領域和其他諸多領域進行嘗試;公民需要相信領導人正在為了共同的利益而奮斗。
在這方面,決策者必須汲取技術部門的教訓。考慮到現代經濟和社會體系的復雜性,某一項行動的結果很難被準確地預測。但任何有效的組織都有一個寶貴的特質,那就是靈活性。決策者應該慎重考慮何時展開行動、何時放棄行動。他們應該對政策進行試驗,這樣的試驗要盡量產生清晰可辨的結果,從而決定一項政策是否有效或應該結束。
這種靈活可變性是技術和創造性經濟的特征,在這種經濟中,一個公司如果沒有做好在必要時改變方向的準備,它就不會生存太久。成功的初創企業都清楚地知道它們想要實現什么,并通過迅速適應外部的變化而實現目標。
此外,技術領域的現實告訴我們,只有相關利益方之間的合作,才能有效利用人才并創造出激發潛能的冒險環境。在永遠無法預測未來的情況下,領導人必須愿意無止境地適應、探索、學習和調整。
在一個裂變的世界里,領導力意味著要超越當下的不和諧,著眼于共同的新的未來。這樣的世界更要求我們能夠在明知有可能失敗的情況下,有勇氣嘗試聞所未聞的新事物。我們別無選擇,唯有承擔這種風險。鐘擺不會自動擺回到各方步調一致的狀況。我們必須推動它——證明即使在一個分裂的世界中,相關利益方仍有可能實現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