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口得書記

金鑒

朋友邀我去山東龍口海濱城市居住，欣然前往。那里的氣候屬于海洋性氣候，比北京一般低幾攝氏度，重要的是沒霧霾，適宜療養。

我曾與朋友兩次騎自行車前往黃縣東萊收藏市場，大約騎行一個多小時，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找到了——東萊收藏市場。這條街也像全國收藏熱過后一樣，顯現出蕭條的樣子，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關張。我們上了一座三層樓，雖然這座樓不算高大，僅有零星幾戶古玩攤販堅守著。據說，去年漲了房費，不少商戶都關張或是搬到別處，這條街就這樣蕭條下來。

雖然市場的店鋪蕭條，但到周六還是有20來個攤販在此售賣。兩次前往，第一次購得一件1965年南方生產的有“前進”商標的小鏡子，圖案是南方一座寺廟門口的風景畫（紅色印刷），有“上海第六制鏡生產合作社出品”字樣，要價30元，最后以10元購得。第二次前往，購得朱熹注《周易本義》，1980年武漢古籍書店影印本。這本小冊子，我在孔祥澤處曾多次見到。孔老曾多次引用此本易經原理解釋曹雪芹風箏藝術原理。我曾復印過，只復印其中的文字部分，前面的圖沒有印。這次在此見到，此書已經沒了封面與封底，內容全，算殘書。第一次前往見到，攤主開價20元，還價10元不給，放棄。第二次前往，這本殘書是唯一的收獲，攤主換了一位中年男子，開價10元，還價5元購得。

東萊收藏市場，兩次前往收獲不大。這天我去早市買完菜后，見路口把角有處雜貨攤位，擺放著各類物品，大多是現在復制品。其中一套書映入眼簾，是老版《古文觀止》。一套六冊，有呂景端題簽，扉頁有“丙辰夏六月”字樣，丙辰年是民國丙辰還是清末丙辰，還需進一步核實，不過這套書不是民國石板本，是刻板印刷本，年代待定。

版權頁有上海廣益書局新書“古文”及“古文辭類纂”之廣告，總發行所上海棋盤街；分局地址：北京、廣東、漢口、長沙、江西、開封。

我問攤主該書多少錢，攤主要150元，這價位不貴，可以商量，攤主說120元進，賣130元。我問他這本書出版的年代，他說版權頁上有，讓他翻給我看，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來。攤主說他從一家讀書人家里買了3000元的書，這是其中一套。我當然不聽他講故事，我問他100元一套賣不賣？攤主見我要走，竟然同意了。據我所知，這類古籍，恕我孤陋寡聞，北京大致上是100元一冊，當然古書分類，碑帖、古泉類的古籍似乎貴些。

我曾在有關資料上得知，山東黃縣也是民國古玩的一處集散地，本身地處孔孟之鄉，文化色彩還是蠻重的，如同北京以南的雄縣、霸州一帶，民國也是古玩的集散地。其實我對古玩并無多大興趣，卻對老版本書籍感興趣。

《古文觀止》我有幾個版本，卻幾乎沒有認真地閱讀，除了上學時課本選定的幾篇以外如：左傳中的《鄭伯克段于鄢》《曹劌論戰》、國策中的《觸龍說趙太后》、柳宗元的《捕蛇者說》《種樹郭橐駝傳》等等。這本上海廣益書局本該算是最早本，也是印刷最好的一套書，有些篇幅上還有批注。它成為我在山東龍口這段時間必讀之物，豐富了我的閱讀，也是我對《古文觀止》這套書的再學習，

這六本線裝書中前三本扉頁上有《古文觀止——呂景端題簽》的簽條，后三本則失去了，多少令人遺憾。即便這樣，這套古版書是全的，保留到這時已屬難得，我查閱到此書題簽者：呂景端（1859-1930），江蘇常州人，字幼舲，號蟄盦，又號樂禪，光緒八年舉人，歷任內閣中書，中年后居盛宣懷幕府，主持筆政最久，書工行楷，詩文秀逸，并擅詞，為時所重。

攤主告訴我，他從書香門第之家購進3000元的古舊書，如今剩下的已經不多了，品相也沒這套好，我讓他下星期帶來看看。不曾想我卻因得病不得不暫時離開龍口，也是我與這部《古文觀止》的緣分吧。

這次回京除了翻閱這部愛不釋手的《古文觀止》以外，也曾拿出幾年前在利康市場時偶然購得的光緒丁未季冬上海鴻寶齋書局石印《詳注聊齋志異圖詠》作比較。只是這部書的側面顏色沒有《詳注聊齋志異圖詠》深，顯然這部《古文觀止》的年代是在民國年間的丙辰年，我查到1976年為丙辰年，倒推60年該是1916年，民國元年是1912年，這部書的印刷時間該是在民國五年，而《詳注聊齋志異圖詠》是光緒丁未年（1907），這兩部書相差將近10年，而書的品相卻相差不小，當然與收藏的主人保存有相當重要的關系，也與讀書人的多寡有關系。小說屬于趣味性書，比起歷代名家著述的《古文觀止》讀的人要多些。同時也與清末廢除科舉制度有關，當然科舉是以《四書》為主，科舉的考題不出《四書》范疇，但《古文觀止》也是考生應該讀讀的。我非常感謝這部書陪伴我度過了半個多月的閑暇時光，使我受益匪淺。

當然要鈐蓋我的閑章，找出最能體現我之精神的六方閑章：象牙章單字一個“鑒”字。此章與我的家族出身有著很大關系。北京建都850年時，我去北京金中都水關遺址博物館參觀，因指出展覽中一段文字的錯誤而認識了上京博物館的伊葆力先生。他得知我本姓吳以后告知老姓該是“烏扎拉氏”，其實還有“烏雅氏”，都屬隨漢姓吳的范疇。我又從吉林四平市好友柴運鴻《女真葉赫興衰記》一書中有關于隨漢吳氏的說法，追溯到金代完顏阿骨打四太子——完顏宗弼門下，我便請溫維世老為我鐫刻“宗弼之后”印章（朱文）。這枚印章反映出溫老的鐫刻水平達到爐火純青之境地，是我閑章中最愛之一，不時地鈐蓋在有關重要的書籍、信函之上。

鈐蓋完我之閑章的《古文觀止》，充滿了濃郁的文人氣息，這套書就成為我的珍藏之一，帶有鮮明的“烏扎拉氏”家族的氣息，是我天穹齋的瑰寶之一，我會傳給我的宗族后人。雖然我僅僅有個女兒，此書必傳下去，以蔭庇我之后代，我之宗族。

（編輯·宋冰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