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尚希：政府在防范化解金融風險中的責任

當前防范金融風險是三大攻堅任務里面擺在首位的任務，防范化解重大風險主要是指金融風險。怎樣去防范化解金融風險？首先我們要知道金融風險在哪兒。而風險恰恰就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一個東西。風險的定義指的是一種可能性，是指一種可能帶來的損害、損失，它是指向未來的，這個風險可以說是無處不在，無時不有。防范化解金融風險既是金融機構的任務，也是市場參與者的任務，還是政府的任務。

面對這個共同的任務，我們怎么樣去分清其中的責任？政府在這里面應當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非常明確的指出，政府要防范化解重大風險，尤其是金融風險，既然是一個共同的任務，首先要搞清楚政府任務的邊界，哪些是政府該干的，哪些是金融機構該干的，哪些是市場參與者該干的。如果邊界不清，政府沖在前面，恨不得把各種金融風險都攬到自已身上，都由政府來防范化解，可能就導致更大的風險。

防范化解金融風險，首先要避免在防范化解金融風險的過程中間引發新的風險，甚至引發風險的疊加，而形成更大的風險，這可以說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操作性風險。所以，對這樣一種政府防范化解金融風險過程中間的操作性風險應該擺在首位。怎么樣去避免因為防范風險而引發風險？這就要解決責任分工問題，政府、金融機構、市場參與者之間面對這個共同的任務，怎么樣去分層分類，共同努力，防范化解金融風險。

實際上，在怎么樣防范風險的問題上，現在還沒有一套成熟的理論，尤其是操作性的方法。當然這些操作性的方法是不是足以防范因防范而引發的風險，這個說不清楚，包括國際上的一些規范，還需要拭目以待。

從理論上來講，哪些是政府的責任？應該是公共風險。金融風險中，市場風險交給市場，那是金融機構的責任，那是市場參與者的責任，政府就應該防范金融公共風險。金融公共風險從何而來，其實它是由金融領域的個體風險引發的。對政府來講，最重要的不是去防范微觀領域的風險，各個金融機構的風險，而是要觀察監測微觀領域的風險、個體的風險，各個機構的風險，市場參與者的風險，它們是怎么關聯的，會不會形成一種多元的股票效應所引發出宏觀風險、系統性風險或者說叫公共風險？所以對政府來講，重要的是觀察而不是出手，對既有的規則進行完善，觀察這些風險會不會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只有發生這種效應時，才需要政府出手，不能讓這種效應傳遞下去。微觀領域的風險，也就是金融機構的風險是可以傳遞的，但未必是100%，傳遞的鏈條有長也有短，這要看金融機構相互之間的關系，以及金融與實體之間、與房地產之間的關系。只有理清這些關系，一旦某個地方起火，才能判斷這個火會傳遞到哪個地方，會不會火上加火，引發大火，甚至產生公共風險、公共危機？

所以，防范化解金融風險首先要區分公共風險和個體風險，而防范化解金融公共風險存在路徑主要有以下幾方面：

1、貨幣風險。貨幣風險是指貨幣迅速貶值的風險，一個是惡性通貨膨脹，一個是匯率。有沒有可能出現物價的快速上漲導致貨幣的快速貶值呢？現在看來，盡管宏觀杠桿率很高，但是CPI出現迅速上漲的可能性不大，因為現在的貨幣流通與CPI的關系發生了變化。而匯率的變化會不會導致本幣的迅速貶值，這是值得關注的方面。

2、資產負債表。一個企業的資產負債表出現惡化，會連帶著引發其它企業的資產負債表惡化，這被稱之為資產負債表風險。資產負債表風險不僅僅限于金融機構，所有的企業，甚至包括家庭部門都在其中，政府也不例外，所以，這是防范化解金融公共風險的最重要的觀測角度。對這個問題其實需要很多精細化的研究，要去摸清楚部門之間，比如實體經濟與房地產之間、與居民之間以及與金融機構、金融部門之間是什么樣的資產負債表的關聯。除了這種關聯要搞清楚以外，更重要的是對資產負債表的計量。在會計準則里，我國與國際接軌用了公允價值計量屬性。公允價值計量屬性有順周期的特點，當經濟往上的時候，這些資產會迅速地上漲，它的估值上去了，資產負債表的狀況明顯改善；而當經濟下行的時候，因公允價值這種計量屬性所帶來的資產的迅速貶值，資產負債表就會迅速地惡化。也許企業其它方面沒有變化，僅僅是因為市場的物價發生了變化，導致資產負債表的惡化，產生傳染性，這時候就可能引發金融危機。這一傳遞的過程就是公共風險的積聚和形成的過程，所以對資產負債表所運用的計量屬性，也是在防范化解金融風險過程中間需要關注的問題。美國在出現金融危機的時候，曾經一度爭議是不是要暫停公允價值的計量方法，因為按照這種計量方法是螺旋式的下行。因此，怎樣運用公允價值計量屬性，與防范金融風險密切相關。

現在的經濟是風險經濟，也是風險社會，風吹草動都可能導致金融機構資產對估值迅速貶值，在這種情況下有可能產生連鎖反應，政府要關注的就是這種連鎖反應會不會發生。如果沒有連鎖反應，那些風險就交給金融機構，交給市場機制自身去化解，政府就不需要去出手。所以，在防范化解金融風險的問題上，政府更多的是需要觀測的手段、監測的指標和預備的措施。

然而，怎么去區分這種層次是一個難題。如果在防范化解金融風險問題上，微觀的個體風險和宏觀的公共風險不分清楚，眉毛胡子一把抓，很可能導致適得其反的效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