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系資本、嵌入性與農戶借貸
——基于新疆田野調查數據

■熱依拉·依里木，劉 明

一、引言

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對社會資本視角分析金融問題日益關注。現有的研究成果表明了社會資本能夠在民間金融市場上發揮類似抵押品的作用。建立在血緣、親緣和業緣基礎上的社會資本通過農戶名聲、口碑、社會聲譽等因素，在關系網絡內獲取貸款有顯著影響。還有不少學者在研究中關注到了宗教信仰在金融發展中的重要作用，但其研究側重點主要集中于宗教與信任之間的關系等社會資本的形成層面，而忽略了宗教信仰具有社會保障、社會支持等功能性層面（阮榮平，2011）。這里本文研究的社會資本，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社會資本，而是族群內部社會資本。它是指內生于族群的生存和發展過程之中，對民族發展具有重要積極影響的族群信任體系，族群社會文化、族群社會關系網絡，民族身份認同的總和，傾向于研究社會資本功能層面，即蘊藏在民族共同體內部或外部的，能夠給農戶生存和發展帶來稀缺資源能力的直接性互惠社會關系以及文化同質性而結成的間接的社會關系。基于這種界定，將研究集中于少數民族農戶社會網絡對個體行為的影響，不會涉及社會資本本身的研究。

農戶家庭的融資決策活動既是家庭內部的決策過程，同時又是不斷從村莊外部獲取信息、接觸和促進知識和其他資源流動的過程。尤其是在中國轉型時期，為應對金融市場化發展的不完善，農戶的社會資本對內部融資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社會資本是農戶進行融資決策的重要影響因素，起到應對信息不對稱帶來的各種問題（Karlan，2007），并且具有農戶面臨信貸配給的一種積極的具備替代性的保護作用（Baster，1985）。在中國經濟的轉型時期，金融市場化實際上并不完全脫離政府的干預而自由地發展，非正規金融顯著地提高農戶獲得貸款（金燁和李宏彬，2009）。農戶社會關系網絡的這種社會資本因難以復制和替代性從而有助于農戶走出融資難的困境，同時融資行為與當地社會發展狀況密切相關。

在中國經濟轉型時期，偏遠民族地區族群內部的社會關系資本是當地農戶對農村信貸市場信貸配給的一種積極反應。農戶行為的價值取向是傳統的，建立起來的社會關系也是狹窄的，大多源于血緣、地緣和宗教關系。對農戶借貸行為決策來說，由于其存在觀念一致性和文化同質性，農戶借貸行為決策一般在農戶獲取圈子內部社會資源的基礎上進行。而且族群社會資本的關鍵特征——關系網絡內的合作規范和利益聯系，為關系網絡中的族群成員提供有效的各類融資資源和融資機會。可見，族群內社會資本是在家庭經濟決策中的重要性，尤其是在“一帶一路”戰略時期，作為非正式制度一種載體，在資金配置方面彌補正規金融體系不足的缺陷。基于此，本文將利用新疆少數民族農戶入戶調查數據，從民族層面的農戶社會關系資本視角，探討農戶社會關系資本對農戶借貸行為影響的內在機理，并對社會關系資本是否提高農戶貸款獲得性進行實證檢驗。本文研究結論對于深入理解民族共同體關系網絡這種非正式制度在民族地區農村信貸配置具有積極作用，對進一步拓展民族地區農村信貸市場體制改革路徑，并豐富相關內容方面具有積極的理論指導和實踐價值。

二、文獻綜述及理論基礎

（一 ）家庭關系資本與農戶借貸行為

家庭關系網絡是一社會學概念，屬于社會結構范疇，是衡量社會資本的重要指標，強調家庭或個體與其親屬、朋友、同事或鄰居之間互動而形成的相對穩定的關系（Bruce W et al.，2011）。作為非正式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由于對微觀個體行為影響的相對直接性和可測度性，社會關系網絡在經濟學研究領域受到學者們廣泛的關注。研究發現，社會網絡有助于分擔風險（Munshi&Rosenzweig,2010）、傳遞信息（Hong et al.，2004）、減少機會主義，進而改善集體決策和增進福利作用。在經濟落后的農村地區，在農戶金融活動參與的決策中，基于親友關系資本對于農戶借貸決策有著擴大借貸選擇余地的作用。在特定的社會文化和民族傳統環境下，融資行為有很大的差異。家庭關系是封閉環境下的維吾爾農村社會的典型特點，將繼續對農戶獲得性起著必要的支撐作用。其作用表現為以下兩點。

第一，基于血緣的親戚關系資本，對于農戶借貸有著擴大借貸選擇余地的作用。農戶之間的借貸關系以血緣和地緣關系為基礎，依靠親情、友情、網絡、文化和村莊信任來維系，在大多數情況下建立于相互之間的信任與情感，很少以抵押擔保或者合同的形式執行（Seibel等，2000）。由于維吾爾族生活的農村社會經濟落后，自然條件差，很多農戶家庭難以維持生計，更難以使自己的經濟狀況有較大的改觀。為了面對風險，家庭關系網絡所建立起來的社會關系資本是一種直接可靠的組織資源，它使農戶家庭能夠組織在一起進行生產，幫扶濟困，如需要資金的時候，血緣、地緣的關系資本就可以一定程度上減少突發性風險的影響，并拓展發展門路等，從而顯示了集體的力量，從合作中獲益。例如文化傳統的婚喪嫁娶、祭祀、建房或開墾土地，親戚關系仍在很大程度上對內部成員提供保護以抵御其所面臨的不確定性。因此，家庭關系資本仍然是很多民族中實現社會生活的互助、提升生存能力的一種相當有效的基本融資組織。

第二，基于地緣基礎上的鄰里之間建立的社會關系資本，能夠形成具有類似于抵押品性質，從而可能擴大農戶的資金渠道。最早Jacobs（1961）將“鄰里關系資本”納入到城市社區的研究之后，長期生活同一社區的鄰里關系，已成為研究社會資本的主要研究范式之一。由于極高的文化同質性，同一社區的村民相互之間不僅對彼此行為方式非常了解，情感與交流也很容易溝通，于是處于近乎沒有陌生人的社會關系。在這樣相對穩定生活環境中，人們的日常生產生活活動、宗教活動、人生禮儀等活動原則上不需要與外部世界發生聯系。從關系的動態視角看，這種內部互惠關系有助于形成良好的社會文化氛圍，強化農戶彼此之間的信任和合作，對道德和信貸風險的化解也是個有力支撐，提高了整個區域農戶借貸的可得性。

（二 ）宗教關系資本與農戶借貸行為

宗教關系是“有著共同信仰的合作組織，其成員自覺地與組織外成員區分開來，并共享組織的資源（如土地、聲譽或市場信息等），與宗教內成員互惠互利并共擔責任”（Watson，1975；Duflo E et al.，2002）。與地緣或親友基礎的關系資本不同的是，這種本土文化決定了宗教關系網絡的強度或凝聚力（Tsai，2007）。在新疆民族地區，除了經濟環境之外，宗教關系作為農戶的一種外部資源環境，通過其自身的組織效應和信仰效應對農戶行為決策有著重要的作用。因此，農戶通過積極參與宗教活動方式獲得更多的社會資源。原因有兩點：

第一，農戶借助于各類宗教活動的參與而積累的宗教關系資本，有利于跟其他信徒建立各種聯系和互動，以便獲取口碑、名聲、品德、社會評價等具有信用功能的異質性資源。在社會資本的形成過程中，宗教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Choi，2010）。如農戶通過定期參與宗教活動、儀式在此基礎上形成的宗教關系將有利于獲取彼此的軟信息，從而可以獲取更多的潛在機會和資源的支持，提高其對持續合作概率的判斷。阮榮平等（2011）從財產、借貸、勞動互助等角度分析了宗教對社會網絡資源的獲取的影響。具體來說，宗教通過其文化屬性塑造個體的投融資、創業、消費等偏好，直接影響融資行為，同時通過制度屬性基礎上積累的社會資本，間接的影響行為主體的融資選擇。信貸約束是農戶家庭借貸活動中的被迫性歧視，而社會資本是放松信貸約束的關鍵因素。可以看出，宗教關系資本具有整合性社會資本的功能。

第二，宗教關系具有傳遞信號作用，可以加強彼此之間的交流和信任。從借貸履行機制來看，宗教關系資本可以有效地替代正式機制，保護借貸雙方的權益，是一種在金融市場不完善情況下自發形成的替代治理機制。并且，在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金融發展水平落后的情況下，農戶將更傾向于圈內的關系。同時，宗教關系可以幫助低收入群體突破現有的資金困境。例如，從平滑消費角度，低收入農戶突發性資金困境（疾病或葬禮等）時，從宗教機構處獲得資金資助。由于深受伊斯蘭文化和伊斯蘭善貸思想的影響,穆斯林同胞在需要資金融通時較容易得到內源資金的支持。新疆維吾爾地區的農戶通過這種非正式的宗教關系網絡所形成的資源，已不僅僅是一種經濟意義的資源，而是具有資源配置功能的資源。因而民族地區農戶使用宗教關系資本，一方面，通過宗教身份獲取本身需要的信息、資金，克服或減少農戶受到銀行信貸約束的問題，另一方面，由于對于宗教關系資本的慣性依賴，以及宗教機構原有資本本身不足等原因，宗教關系資本的作用范圍存在著一定的約束，也就是說能夠提供的較小規模的貸款，從而減小了信貸約束。由于我國農村金融體系不健全，農戶難以在金融市場化的基礎上獲取資金支持，所以轉而依靠宗教關系資本替代正規融資獲得內部資金支持。

（三 ）銀行關系資本與農戶借貸行為

信貸資金在農戶平滑消費、增加創業機會、減少貧困和改善收入水平等方面具有非常積極的作用。而就本身經濟基礎不好的農戶自身資金積累來看，融資行為會受到多種因素的制約，其中最為重要的因素之一是信貸約束。由于農村地區存在缺乏抵押品、金融市場開放度不高、正規金融機構服務模式存在缺陷等原因，使農戶外部資源的困難程度明顯高于其他行為主體。提高農戶收入水平、減少農村貧困、縮小貧富差距，不僅需要農戶自身積累，但更需要外部金融市場來獲取，而且更需要信貸市場的支持。然而，由于新疆農村發展落后、很多地區尤其是南疆農村金融機構空白，導致農戶資金需求無法得到完全滿足。

從銀行角度來看，農戶獲得資金的艱難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原因。第一，農戶的歧視問題。正規金融機構為了控制信貸風險，信貸決策時往往附加諸多限制條件，其中最重要的條件就是財產抵押。然而，農戶最重要的資產即土地是一種殘缺產權。大部分農戶由于很難提供有效抵押品，無法滿足正規部門發放貸款的要求，因而被排除在正規金融市場外，很難得到金融信貸資金的支持。已有文獻研究表明，發展中國家信貸市場發展落后，對農戶家庭金融抑制問題非常普遍（Barslund et al.，2008）。第二，信息不對稱和信貸配置問題。在農村金融市場明顯信息不對稱是正規金融機構對農戶惜貸甚至不貸的另一個重要原因，通常很難對潛在客戶實施有效甄別。第三，交易成本問題。我國金融體系中，四大國有商業銀行中唯一涉農的中國農業銀行已逐漸淡出農村市場，農村信用社作為唯一的正規金融機構，由于缺乏適合的金融產品和信貸技術以及針對特定對象的歷史信用記錄，導致搜尋信息和監督農戶信用行為的成本昂貴。由此看來，在農村信貸市場上，抵押品、信息不對稱以及交易成本相關的風險問題是農戶獲得借貸資金困難的癥結所在。

從農戶角度來說，如果農戶參與農村信用社或者能夠維持與銀行業務的良好關系，則更容易從農信社等銀行機構獲取各種資源，使農戶平滑消費或創業中有及時且充足的資金保障。其次，同銀行建立信用、存貸款等關系，在某種意義上意味著農戶具有較強的經濟能力，其重要信息更為公開和透明，這將有利于農戶向銀行展示自己的實力，降低信息搜尋成本，有效控制農戶借貸風險。最后，這種信號傳遞過程，有利于提高農戶通過銀行機構貸款審核的概率。

綜上所述，農戶家庭關系資本、宗教關系資本、銀行關系資本的最重要的作用在于在此種關系網絡中不斷發現、吸收和整合各種資源，提高農戶自身融資能力。在農戶跟外界交往的過程中，通過社會資本的抵押品功能、傳遞信息功能、資源整合功能促進資源獲取來解決農戶信貸約束的問題。農戶越廣泛的社會關系，越給農戶提供獲得大量資源的潛在機會，包括提高貸款資金可得性。為此，本文借助于關系理論來研究農戶社會關系資本對信貸獲得性的影響,進行實證檢驗。

三、數據、變量與計量模型

根據上文的理論分析，本文認為農戶貸款獲得性是與家庭關系網絡的強度和廣度有關，且無論正規借貸或非正規借貸都是為了平滑消費、降低交易成本，實現家庭效應最大化。為了驗證上述理論分析是否成立，需要識別究竟哪些因素能提高農戶借貸獲得性這一命題。據此，為了保證模型檢驗過程和估計結果的嚴謹性，本文除了選取社會關系資本相關自變量以外，還加入了農戶個體及家庭特征的控制變量。具體分析和解釋如下：

（一 ）數據來源

本文研究數據來自新疆維吾爾農戶入戶抽樣調查。此次調查以隨機抽樣入戶調查為主，輔以與當地農信社、村干部和宗教界權威人士座談。調查以調查組成員入戶與農民面對面訪談并現場填寫調查問卷形式進行。調查組2012年8月和2013年4月對新疆伊寧縣、和碩縣、焉耆縣、莎車縣、吐魯番市、阿圖什市等3個州、2個地區的14個鄉進行調研，運用密集的且地理上分布集中的調查方法，先后走訪近880戶農村家庭，收集入戶調查問卷848份，其中實際有效問卷714份，有效率達到91.6%，形成了5萬余字訪談討論記錄材料。經過2012～2013年在新疆組織實施兩次大規模的田野調查，調查組初步掌握了新疆民族地區經濟金融發展的第一手資料。從地區分布來看，北疆388戶（占45.7%），南疆460戶（占54.2%）；按照民族成分100%維吾爾族農戶。由于參與調查的人員由維族人組成，因此本調查地區只選擇了維族集聚的縣和鄉農戶。

調查問卷內容包括家庭基本情況、金融服務、家庭收支與儲蓄信貸、借貸行為特征、政策評價與期望、對新金融機構的了解與評價等信息。

表1 主要變量設置及取值說明

（二 ）關鍵變量描述

1.因變量

這里實證分析的被解釋變量是農戶有無獲得貸款（Loan_access）：農戶獲得貸款用二元虛擬變量表示，農戶貸款獲得“有”記為1，否則“無”記為0。

2.自變量

國內外對個體社會資本的測量法總的來說主要是通過以個體的關系網絡特征，它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一是關系規模；二是個體成員在網絡中所處的位置及其動員網絡資源的能力；三是與其他成員交往的頻繁程度。本文根據Nahapiet提出的研究方法，本文中引入的社會資本是新疆農村社會背景下的維度劃分，以社會網絡中有關民族、宗教來形成的社會資本，在生活在封閉環境中的維吾爾鄉土社會中廣泛存在，并有著深遠的影響。

（1）社會關系資本：主要指農戶因血緣和地緣關系所形成的關系網絡資本，本文使用家里正式工作人員來反映，它能夠從側面反映出一個家庭的社會交往能力。為此“家里有無正式工作人員”這一指標作為社會資本中社會網絡維度的測量指標，回答“有”記為1，回答“否”記為0。

（2）宗教關系資本：考慮到本文調研地區的實際情況和本文的研究目的，認為地區的宗教傳統會反映或者影響環境中個人的宗教信仰。農戶參與的宗教活動越頻繁，社會資本量也就越大。因此，穆斯林“積極參與宗教活動”能夠反映出穆斯林信仰程度的差異。本文選擇是否參加宗教活動來反映宗教關系資本，若是記為1，否則記為0。

（3）銀行關系資本：農戶過往與銀行存在資金借貸關系，則更容易跟正規金融機構建立信用、存貸款等關系，從而獲取各種資源。對農戶銀行關系資本的測量為過去的資金借貸關系，若有記為1，否則記為0。

3.控制變量

本文在設置計量模型時增加了戶主個體特征、家庭基本特征、家庭償債能力和家庭經營規模等因素。

（三 ）模型設計

根據上述理論分析本文認為，由于農戶家庭自身預期和取得貸款的資源稟賦條件不同，農戶的借貸獲得性是根據自身所有的內外條件進行估量選擇，進而使用不同的借貸途徑來提高貸款獲得性。因此，將農戶關系資本的影響因素作為被解釋變量，分析關系資本究竟是否提高其貸款獲得性。此外，由于農戶及家庭特征（童馨樂等，2011；胡楓等，2012；張三峰等2013；劉明，2014），主要包括農戶年齡、性別、受教育程度、外出打工經歷、專業技能、勞動力數、家庭收入及來源、家庭經濟決策以及地區分布等與借貸行為緊密相關，將這些變量作為控制變量納入回歸模型。

從現實層面來看，農戶需要借貸資金，但對獲得借貸資金存在著比較明顯的差異，且以非正式借貸為主。為了考察農戶貸款獲得性究竟是如何決定的，這里將繼續沿用上文的分類方式，并進一步定義農戶獲得貸款為Y=1，而沒有獲得貸款為Y=0，則其貸款獲得概率分布可表示為：

其中，P是農戶貸款獲得的概率。由于因變量為二分變量，本文考慮用非線性概率模型，實證研究可選擇logit回歸模型來分析，估計方法選擇為最大似然估計法。二元logit模型的基本形式如下：

其中，P的定義同公式（1），α表示常數項，β表示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μ表示隨機擾動項。為了驗證上述理論判斷，下面將構建logit模型進行相應的實證檢驗，模型的具體形式為：

在模型中，Ln[p/（1-p）]是對數發生比，衡量農戶獲得貸款幾率和不能獲得的幾率，各個變量的定義及取值根據表1決定，β0表示回歸截距項，βi（i=1，2，3…，18）是自變量回歸系數，μ為隨機誤差項。

四、實證結果及分析

（一 ）相關性分析

為了考察所涉及的各自變量和因變量之間是否有較高的相關性，以及考察自變量之間是否有共線性問題，利用SPSS作出變量間Pearson簡單相關系數矩陣，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間Pearson簡單相關系數矩陣

根據表2中各相關系數結果顯示：性別平均數為0.88,表明大部分戶主為男性。年齡平均數為46歲,表明年齡分布較為平均。文化程度平均數為2.43，表明農戶文化水平總體偏低。外出打工經歷平均數為1.2，表明農戶外出打工經歷較少。家庭經濟決策平均數為0.78，表明絕大部分農戶以家庭商量為主。家庭勞動力人數平均數為2.44,表明農戶家庭勞動力人數較少，主要以雇傭勞動力為主。在社會關系資本中，樣本農戶的家庭關系資本平均值為0.33（最低值為0，最高值為1），宗教關系資本平均值為0.51（最低值為0，最高值為1），銀行關系資本平均值為0.61（最低值為0，最高值為1）。根據表2中各相關系數結果，能夠發現在本文研究所選取的各變量數據中，相關系數最大的為潛在授信額度（PLscale）與家庭收入（Income），它們之間的相關系數0.43，也沒有超過50%的相關水平；而大部分變量之間的相關性水平都小于20%，因此本文研究所選取的變量之間的相關性很小，不影響本文的后續研究，本文的研究結果是具有科學依據的。

表3 借貸可得性與農戶社會資本的Logit模型估計結果

（二 ）農戶社會資本影響獲得性的回歸結果

在綜上分析的基礎上，使用維吾爾農戶調查數據，我們借助統計軟件（stata）對計量經濟模型進行了分析，具體估計結果見表3模型1（a）所示。為了進一步檢驗模型的可靠性，本文同時對模型估計結果的穩健性進行了檢驗模型1（b），總體上兩種估計結果具有很好的一致性，這充分表明，本文對經濟計量模型的估計結果具有比較強的可靠性。

下面將探討對模型估計結果作進一步的分析和解釋。如表3借貸可得性與農戶社會資本的Logit模型估計結果所示，我們能夠得出以下結論：

對農戶借貸獲得性的影響最顯著的變量為家庭經濟決策（FED），它的影響系數為0.9347，潛在借貸額度（PLscale）的影響系數為0.1937，說明其對農戶借貸機會產生正向影響，且影響程度較大；社會關系資本（SoReLa）以及收入來源（Source）對農戶借貸機會產生較為顯著的影響，影響系數分別為-0.5739以及-0.5005，均產生負向影響；戶主技能水平（Pros）以及銀行關系資本（BankReLa）對農戶借貸可得性產生較為顯著的影響，影響系數分別為0.6236以及0.2582，均產生正向影響。戶主受教育程度（Edu）和外出打工經歷（Outw）對農戶借貸強度產生一般顯著影響，影響系數分別為0.1925和0.3702，說明戶主受教育程度（Edu）以及外出打工經歷（Outw）對農戶借貸機會產生正向影響；宗教關系資本（ReReLa）和家庭儲蓄（Save）的影響系數分別為-0.1018和-0.3883，對農戶借貸強度產生負向影響。合理的解釋如下：

家庭關系資本的影響顯著為負，表明擁有較多社會關系的家庭需要借貸資金時傾向于內部解決，因為相互之間信任與情感可能會對來自內部借貸行為影響會更大一些。農戶社會關系越廣泛，越有利于獲得親友援助，獲取資金也較為容易。

農戶宗教關系資本對農戶借貸獲得性的影響顯著為負，這意味著，宗教身份并不能直接增加農戶的借貸機會，而更為重要的可能是農戶宗族關系的質量。在穆斯林群體內宗教人士作為“誠信”的代表，促進著村民尋求到正規貸款以外的其他融資機會。在內心敬畏的驅動下，村民存在著利用宗教關系中權威人士的關系網絡，廣泛尋求比利率更低的其他融資機會。

農戶銀行關系資本對貸款可能性的影響為正，這表明農戶較好的銀行關系可能對農戶參與正規貸款有積極作用。對此，本文認為可能的原因是，首先是農戶擁有銀行關系資本盡可能解決農戶創業資金的瓶頸，即激勵農戶積極創業增加收入。其次，農戶如果參與農村信用社或者能夠維持與銀行業務的良好關系，才能更容易從農信社等銀行機構獲取各種資源，使農戶平滑消費或創業中有及時且充足的資金保障。最后，同銀行建立信用、存貸款等關系，在某種意義上意味著農戶具有較強的經濟能力，其重要信息更為公開和透明，這將有利于農戶向銀行展示自己的實力，降低信息搜尋成本，有效控制農戶借貸風險，這種信號傳遞過程，有利于提高農戶通過銀行機構貸款審核的概率。

文化程度變量的影響顯著為正,文化程度越高的農戶對融資重要性以及金融產品的認可程度越高，同時也具有較高的獲取資源的能力。

潛在借貸額度的影響顯著為正，表明農戶傾向于增加用于創業借貸資金，這與農戶生產經營能力的提高、生產投資機會的增加、對市場風險的意識增強等有比較明顯的關系,進而有擴大生產性借貸的意愿和動力。

家庭經濟決策的影響顯著為正，表明男性戶主對融資重要性的認知度和決策能力均強于女性戶主，所以更容易獲得有效借貸。戶主為女性的農戶不太容易獲得貸款，這也許跟維吾爾民族生活在父親、丈夫擁有絕對權威的，一切大事由男子說了算的等級身份家庭有關。

戶主技能水平的影響顯著為正。這意味著，農戶有多元化的技能水平，將會有更多的有效借貸機會，原因在于，農戶有一定的職業技能，表明農戶實現信息資源和非農收入的多元化，降低生產經營風險，提高市場談判地位的同時也能被各類金融機構所認可，更容易得到貸款支持。

外出打工經歷的影響有正相關，表明具有非農收入的農戶獲得有效借貸機會較多。非農收入的農戶自身積累資金速度較快，而擴大再生產中所需投入的資金較多，因此只有通過借貸才能滿足他們的資金需求。

五、主要結論

本文利用新疆農村入戶調查數據，以農戶貸款可得性為研究對象，從關系網絡視角對民族地區農戶借貸獲得的影響進行深入研究。本文研究主要結論為：第一，當代維吾爾農村社會的重要特征就是農戶的技能水平參差不齊以及農戶之間的家庭經營差異化，這直接導致了戶主技能水平以及家庭經濟決策對農戶借貸行為產生了顯著影響。在當代農村缺乏抵押物和正規金融機構供給的現實約束條件下，農戶的借貸選擇更多的是建立在社會關系資本以及家庭差異化的基礎上的。廣泛的社會資本或許能在一定程度上給農戶帶來更多的隱形資產以及短期周轉資金，因此能夠在很大程度上降低農戶資金瓶頸；而有儲蓄存款以及收入來源多樣化的農戶對于家庭經營風險具備更好的風險應對水平，因此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農戶的借貸需求。第二，在現有新疆農村金融體系不夠完善的條件下，基于關系網絡的內部融資對滿足農戶融資需求有積極意義，并初步驗證了相比社會資本的數量而言，農戶社會資本的質量對其幫助更大，特別是對親密親朋關系網絡的維護更有利于農戶獲取非正規金融渠道融資，但其可持續性和穩定性都還有待進一步深入研究。

本文研究結論對于深入理解民族共同體關系網絡這種非正式制度在民族地區農村信貸配置具有積極作用，對進一步拓展民族地區農村信貸市場體制改革路徑，并豐富相關內容方面具有積極的理論指導和實踐價值。在新疆農村金融體系仍然不健全、金融嚴重空白的情況下，不論哪一種類型的借貸需求都無法滿足當地農民的需要，地下金融仍然廣泛存在。為此，農村金融改革應該充分利用這些民族傳統文化的社會特點，發展適合本土農村的金融體系。在農村金融制度改革中充分考慮我國多民族并存的社會特點，讓民族傳統文化內部的關系網絡在金融體系中發揮其應有的作用，有助于農村金融體系的不斷完善，有利于農村家庭獲得更多的貸款機會，進而提高農戶收入和增進脫貧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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