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華
我從小很愛跟姥姥學習《三字經》,姥姥光會背,問她怎么寫怎么講,她不會。不懂事的我,對姥姥有很多想法,這個姥姥啊,原來是個念歌先生。
回到家里,我跟媽媽告了姥姥的狀,媽媽撫摸著我的頭,一臉嚴肅地講——
“你姥姥年輕的時候娘家很有錢,她的父親是個小官吏,家里為她兩個哥哥請了一個教書先生,天天教他們《三字經》,不準姥姥進書房。說什么女孩不能學文化,學針線最重要,你姥姥整天被關在繡房里,什么花啊草啊,龍啊風啊,各種各樣的圖樣陪著她度過一天又一天。
“你姥姥很聽話,天天描天天畫,沒有多久她不僅把畫畫得栩栩如生,還會用紅、黃、藍、綠、紫各種顏色的線,把這各種各樣的圖案繡出來,什么喜鵲登梅了,什么榴開百子了,什么龍鳳呈祥了。村里的姑娘媳婦都喜歡跟你姥姥交朋友,學習她的畫樣,學習她的繡工。
“你姥姥的繡房跟她哥哥的書房緊挨著,書房里的讀書聲經常傳進她的耳朵里,她非常喜歡聽這聲音,于是她把門窗打開,一邊做自己的事情一邊跟著念《三字經》。天長日久,她學會了《三字經》。
“就在那一年的除夕夜里,你姥姥的爺爺給孫輩分壓歲錢,他叫孩子們背誦《三字經》,你姥姥的大哥背錯了兩句,二哥背錯了五句。你姥姥說她能背,爺爺不相信,她跟爺爺打賭說:‘我能背下來你給我雙份壓歲錢。爺爺慢條斯理地說:‘行,今天過年,咱們打破常規,讓孫女背誦《三字經》。后來,你姥姥站在地中間像唱歌一樣一字一板地把《三字經》背誦下來。爺爺說話算數,果然給她雙份壓歲錢。
“不過,那年的春節,你姥姥家里的氣氛很不正常,大人們經常在一起說悄悄話,她兩個哥哥也不愿靠近她。到了初三那一天,家里人忙碌起來,把你姥姥的繡房搬到離書房很遠的房間去,你姥姥再也聽不到讀書聲了。經常聽到她爺爺的嘆息聲,說沒辦法,女人沒才便是德啊!
“過了幾年,你姥姥的兩個哥哥經常跟她講什么四書五經、大學中庸,你姥姥她什么也不懂。在她兩個哥哥進京趕考的那一年,你姥姥坐上了花轎,嫁到鄰村的一個財主家。當她聽到兩個哥哥在京城里當上了大官時,一夜沒有睡覺,哭紅了眼睛。”
責任編輯:曹景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