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尋百年足跡 尋找幼教之根
——中國百年老園的發展樣態研究

□ 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 劉占蘭

2016年，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將“中國百年老園的發展樣態研究”作為年度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院級一般課題立項，由中國教科院研究人員、相關省市教研員、大專院校學者共同組成課題組，開始了中國百年老園的研究歷程。百年老園是中國學前教育發展的歷史縮影，是幼兒園體制機制變遷的有力見證。百年老園的產生與發展記錄著中國學前教育理論與思想的發端、形成與發展，與學前教育先驅者的實踐相生相伴。從史學的視角深入研究百年老園不僅能滋養和豐富中國學前教育史學科，還有助于發現優質園的歷史傳承與發展脈絡。

追尋與查證

學習過中國學前教育史的我們知道，中國有史料記載的最早的幼兒園可以追溯到19世紀晚期，1898年2月，在廈門鼓浪嶼由英國傳教士創辦的廈門鼓浪嶼懷德幼稚園（現名廈門市鼓浪嶼日光幼兒園），距今已經整整120年了；中國最早的官辦幼兒園是湖北幼稚園（現名湖北省實驗幼兒園），創辦于1903年秋，由湖北巡撫、護理、湖廣總督端方根據張之洞所定的《湖北幼稚園開辦章程》撥官款在省城武昌閱馬場創辦的，是湖北也是中國第一所公立幼兒園，距今也有115年的歷史了。除此之外，中國的百年老園特別是現存的百年老園究竟還有哪些呢？我們并不知道。

開展研究的第一步就是尋找現存的百年老園，我們以90年為時限進行查找。課題組成員通過文史資料、走訪、網絡等線索，找到了30多所幼兒園，但有的幼兒園由于沒有有力的史料證據未能入圍，最后確定了25所有95年以上歷史的現存幼兒園進入到研究的范圍，其中有21所幼兒園已經有百年以上的歷史。這些幼兒園主要分布在東中部地區，其中江蘇最多，有5所，北京4所，廣東3所，浙江、四川、福建、天津各2所，上海、重慶、湖南、湖北、云南各1所。尋找的歷程困難重重而又讓人充滿期待，常常還伴有失落和遺憾，因為發現有多個百年老園已經湮滅在歷史中。

分析與研究

在確定了25所現存的具有95年以上歷史的幼兒園作為研究對象之后，課題組從教育史學、人類學的視角展開研究，分析幼兒園創辦的背景和初衷、教育思想和課程設置、發展變遷和精神文脈，一些主要研究結果對當今幼兒園教育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

借鑒文化人類學的觀點，本研究從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包容性視角出發，分析早期幼兒教育的發端，可以看到，這些百年老園無論是教會舉辦、個人舉辦還是官方政府公辦，均出于慈悲心懷，都以“慈幼愛子”“濟貧愛民”“興學育才”為創辦宗旨，歷經百年的幼兒園教育是用愛譜寫的感人詩篇，“仁愛”“慈幼”成為幼兒教育的根基與文脈。最好的例證是1919年熊希齡先生在北京創辦的香山慈幼院，其宗旨是“濟貧托孤、慈幼愛嬰”，收留因水災而無人認領的孤兒，還接收北京貧苦的兒童。慈幼院門口刻有熊希齡先生寫的“蒙以養正”的橫額，兩邊刻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對聯。

分析研究中，我們也看到百年幼兒教育發展過程中東西方文化的相互碰撞，看到中國文化與外來文化在互動中的“保持與創造”。張雪門先生和陳鶴琴先生就是在借鑒和批判西方幼兒教育思想的基礎上，通過親身辦園的實踐經驗，形成了自己《幼兒園行為課程》和《活教育》理論與實踐體系。今天，我們重新學習兩位先行者的著作，比如陳鶴琴等專家于1932年10月擬定并頒布的《幼稚園課程標準》，以及陳先生基于活教育理論的幼兒教育目的論、課程論、教學論，幼兒教育的三大主張；還有張雪門先生的行為課程理論體系，特別是行為課程編制的三原則、行為課程組織的五要點、行為課程實施中教師的六種指導責任等，都讓我們感覺歷久彌新，更有回歸初心、回到本位的感覺。近百年來，這些根基性的思想、理論和體系，是中國學前教育的寶貴財富。

傳承與發展

2018年1月18日至19日，20多所百年老園的代表來到北京，第一次以“百年老園”的名義聚集在一起，共同挖掘百年老園的前世傳奇，講述百年老園的今生故事，對百余年學前教育歷史的敬畏之情由然而生，對早期現代學前教育先驅者們的崇敬之心溢于言表。

20多所百年老園逐一進行了分享交流，這些幼兒園經過百余年的發展歷程，飽經滄桑和風雨坎坷，在新中國成立以后都被地方政府接管成為省級、市級或區級公辦幼兒園，與新中國一起經歷了改辦與改建、改革與發展，如今呈現出不同的發展樣態。對百年老園的案例研究讓我們欣喜地發現，有些百年老園文脈清晰，守正出新，百年堅守，底蘊依然豐厚，成為當地乃至全國具有引領性和示范性的幼兒園，這是中國幼兒教育的寶貴資源，可以從多個視角去研究。

我們選取了有代表性的幼兒園作為個案，從不同的側面反映了她們百年的傳承和堅守、創新與發展的過程。廈門日光幼兒園作為中國最早的幼兒園代表，其“扎根本土，順和自然”的思想不斷形成與發展；湖北省實驗幼兒園作為中國最早的公立幼兒園，“蒙學養正，普惠大眾”是其辦園的宗旨和文脈；成都市第三幼兒園作為當代幼兒教育家盧樂山先生曾經研究和工作過的地方，百余年來一直傳承著“為兒童成長培根，為民族復興樹人”“愛心涌流，大愛擔當”的樹基精神；北師大實驗幼兒園則在現代和當代學前教育理論與實踐的互生共長中“蒙養百年，倡導開新”；寧波市第一幼兒園則成為中國學前教育的先行者張雪門先生創生“行為課程”的園地；而在南京市鼓樓幼兒園，陳鶴琴先生不僅形成了“活教育”理論和實踐體系，也開啟了幼兒教育科學研究的先河。（詳見本期及11期6個幼兒園的案例文章）

守正與出新

對百年老園的發展研究，是一個尋找百年老園的根基、印記、信念和精神的過程。我們懷著敬畏之心、以科學的態度和規范的研究努力還原歷史，盡管我們找到的和敘述的還只是百年老園豐厚歷史的一部分，但我們已經清晰地看到百年老園“以愛為根”代代相傳的幼教文脈，“守正出新”生生不息的慈幼精神。

當然，在研究中我們也看到，有一些百年歷史的幼兒園原本底蘊豐厚，但缺乏堅守和傳承的意識與責任感，歷史資料已經無法找到，如今文脈不清，歷史日漸淡化；還有的百年老園已經歷史全無，基本沒有積累，缺乏對百年歷史的珍惜與尊重；甚至個別幼兒園隨行就市，在辦園方向和行為上偏離了內涵發展和質量提升的軌道，已經落后于當地的一般公立幼兒園，令人惋惜和痛心。

讓我們“不忘本來，吸收外來，面向未來”，通過聚焦百年老園的相關研究，共同努力挖掘百年老園的前世傳奇，講述百年老園的今生故事，激發起后人的責任與擔當，將“以愛為根、守正出新”作為百年老園發展的方向，續寫百年老園的未來篇章。讓“仁愛之心”薪火相傳，讓“慈幼之情”生生不息。■

注：本文和6個幼兒園案例是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2016年度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院級一般項目的終結性成果之一，課題批準號：GYC2016001，課題主持人：劉占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