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德意志報》中的中國形象建構

劉 佳 束 涵

（1中國傳媒大學 電視學院，北京 100024；2中國傳媒大學 傳播研究院，北京 100024）

一、研究背景

近年來，中德關系保持高水平發展態勢，高層交往密切。2016年，中國成為德國最大的貿易伙伴。兩國建成多種合作機制，表現出“實、深、廣”的特點。新形勢下，兩國關系面臨著新的挑戰。面對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以及在國際舞臺上的崛起，德國意識到中國的發展將為其帶來更多的機遇，解決國際問題少不了中國的參與，但是不和諧的聲音也層出不窮。雖然德國媒體的報道日趨多元與平衡，但是對華報道仍存在選擇性傾向，“中國崩潰論”“中國威脅論”“中國責任論”“中國傲慢論”等論調經常出現，在意識形態有色眼鏡、固有偏見的影響下塑造出他們眼中的“中國印象”。作為了解他國的重要載體，德媒對華報道深刻影響著德國民眾對于中國的認知。

二、研究對象與抽樣

《南德意志報》于1945年10月在慕尼黑創刊。該報的讀者以自由派知識分子為主，在政治上持自由主義立場，經濟政策上支持自由主義經濟。新聞版的特點是報道面廣，采寫的新聞有一定的文體特色，并且對危害社會的現象予以抨擊，與《世界報》《法蘭克福匯報》并稱原聯邦德國“三大報”。《南德意志報》傳播范圍廣、影響力大、受眾面廣，在民眾和記者的心目中樹立了較高的權威，被視為能夠起到國內社會溝通以及輿論引導的領先媒體之一。

本文的研究對象是2008—2015年《南德意志報》的涉華報道，筆者以中國（China）、中國人（chinese）、臺灣（Taiwan）、香港（Hong Kong）為關鍵詞檢索標題，分別在2008年、2010年、2012年和2015年各抽取6個構造周，剔除實際內容無關篇章，共獲得153篇新聞報道（不包含圖片新聞）。各年度分別得到39、36、41和37篇報道，總體來看，德國對華報道數量并不多，呈現平穩趨勢，波動不大。

三、內容分析

（一）主題類別與數量

從新聞的主題來看，在《南德意志報》2008—2015年的153篇涉華報道樣本中，經濟、政治和社會是報道中涉及最多的三個主題，分別占總體的43.8%、18.3%和12.4%。筆者通過研究發現，經濟類報道是德國涉華報道的大熱門，并且呈現逐年上升的趨勢。縱向對比來看，在政治類報道同樣呈現穩定上升趨勢的同時，社會類報道反而逐年降低，在2015年略有回升。2008年中國因舉辦奧運會得到了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因此2008年社會類報道數量多于政治類報道，其余年份均是政治類報道穩居第二。2012年“中國文化年”系列活動在德國40余個城市舉行，因此文化藝術類報道數量略占優勢。整體來看，德國媒體對于中國其他領域，如教育、體育、國防、科技等方面的關注度偏低，樣本中只有幾篇相關報道出現。

（二）客觀性分析

從報道的消息來源可以觀察報道是否客觀公正，采用哪一方的引語間接表明了媒體的立場。因此，在分析樣本的客觀性時，筆者將消息源分為中國消息源、德國消息源、第三方消息源、混合消息源、模糊引用或無明確消息源五類進行歸納總結。

在《南德意志報》2008—2015年的涉華報道樣本中，混合消息源所占比例最高，約30%，多為綜合中國、德國以及第三方來源的消息，由此可見德國媒體的公正客觀性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保證。2008年涉華報道樣本中出現33.3%的報道顯示無明確消息源，多由編輯、記者觀點組成。而在2010年的涉華報道中均有明確的消息來源，絕大部分是引用德國消息源，達到38.9%。在明確來源的前提下，德國媒體較少單獨依靠中國消息源或第三方消息源進行報道，兩種來源均占不到20%。其中，法新社為德媒報道最重要的第三方消息來源。縱向比較后可以看出，德國涉華報道中引用混合消息源的報道數目有了顯著增長，中國消息源的采用比例也有所上升，而對德國消息源引用量下降，模糊來源的報道數量也略微下降。這表明德國媒體在報道時越來越注重事實部分的描述，在觀點的引用上越來越謹慎。

（三）傾向性分析

傾向性分析是基于對全文的通讀和理解，從而判斷《南德意志報》對中國的報道表現出的情緒和態度。分析中不以報道的主題或事件本身表現出來的態度或情緒屬性為依據，而是通過對全篇進行語言學的微觀分析和報道框架運用的中觀分析，剖析融入報道中媒體自身的意識形態和價值取向。筆者在研究時將傾向性分為5個維度：“非常否定”“一般否定”“客觀報道（傾向性不明顯或無明顯傾向性）”“一般肯定”“非常肯定”。

為了使數據更清晰，筆者在研究時將“非常否定”與“一般否定”合并為“否定報道”、“非常肯定”與“一般肯定”合并為“肯定報道”、保留“客觀報道”，分析和觀察樣本4年的變化趨勢。綜合來看，“客觀報道”在樣本中占比最高，為47.1%，否定報道占43.1%，而只有9.8%的樣本為肯定報道。2010年由于劉曉波事件，涉華報道負面傾向較為嚴重。然而，整體來看“肯定報道”的數量呈現逐年下降趨勢，正面傾向越發淡化。值得注意的是，盡管樣本中大部分報道采用客觀立場，但事件選取本身傾向于人權運動、言論自由、經濟霸權等負面主題，用此種框架構建起的還是一個負面的中國形象。

四、解構式框架分析

戈夫曼將“框架”這一概念引入文化社會學，把人的表演、語言表達和行為表征都納入了“情境定義”的框架中，這種依靠“情境定義”生成的意義，就是一種解釋的“框架”。恩特曼則對“框架”作了動態闡釋：框定是選擇被感知現實的某些方面，將其凸顯在傳播文本當中，以對其進行問題定義、因果解釋、道義評估和處理建議諸方面宣揚的過程。筆者選取樣本中關注度最高的兩部分內容——經濟、政治（人權問題）進行框架分析，解構德國媒體中的中國形象。

在經濟類報道框架中，該報主要以中國經濟整體發展情況為報道對象，15篇報道中有7篇客觀報道，整體立場較為客觀。值得注意的是，在這15篇報道中有8篇都有引用中國消息源，其中既有中國總理、中國人民銀行行長、中國人民大學經濟研究所副所長等官方消息源，也包含中國企業總裁、員工等民間消息源，覆蓋范圍廣，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報道的全面、客觀。對經濟類報道進行框架分析后，筆者發現《南德意志報》對于中國國內經濟報道主要呈現兩種方向：一方面描述中國經濟發展迅速，遠超西方大國，德國傳統經濟轉型時應向中國學習；另一方面報道熱衷于唱衰中國經濟，指出德國資本不該流入中國，以避免造成經濟損失。從這一框架中可以看出德國媒體對中國經濟發展的矛盾心理，既客觀承認中國經濟的騰飛，又隔岸觀火地抓住問題不放，試圖構建中國經濟泡沫一戳就破、底層矛盾重重的形象。

在人權議題上，樣本建構了“中國政府專制統治，中國人民無法享受真正民主與自由”的框架。在選題上主要從言論與信息自由、西藏問題入手，用詞上將“監獄”“迫害”“酷刑”“鎮壓”等帶有明顯消極色彩的詞與中國政府相聯系。在消息源上，大量引用持政治異見以及維權人士的話。在這樣的主題下，中國民眾被描繪成缺乏真正的民主與自由、受政治壓迫、個人權利受侵犯的弱勢群體。報道表面上將問題根源歸咎于中國政府強權政治，實際上是想要批判中國社會主義以及共產主義制度。在提及中國政府時，報道采用“共產主義政府”這樣的說法，刻意突出中西意識形態差別，從而引發受眾對于社會主義以及共產主義的不認同感甚至批評，借此強調資本主義的優越性。

五、德國媒體中的中國形象

通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南德意志報》2008—2015年的報道呈現出這樣一個中國形象：

中國經濟保持高速增長，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仍存在較多問題。德國媒體似乎認為中國的崛起意味著德國的衰落，把中國的發展更多地看作挑戰和威脅，而不是機遇，對中國的發展壯大表現出心態失衡。基于這種心態，德國媒體報道的中國經濟通貨膨脹嚴重，房產泡沫問題堪憂，經濟放緩威脅到對德貿易等等。中德經貿合作日益加深，德國媒體中出現了德國經濟過度依賴中國發展的報道，集中指出中國各項經濟政策的不合理性，如貨幣匯率政策危害世界經濟秩序、中國勞動力成本升高等。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德國媒體也客觀指出中國電子經濟的成功突襲，并客觀指出中國遇到的人口增長放緩、就業難等問題。

盡管在經濟上發展迅猛，但是中國政治發展不容樂觀。國內腐敗問題嚴重，中央雖然開展了相應的整治措施，但是收效甚微。人權問題突出，中國政府在民族、宗教等方面專橫獨斷，以強制性武力打壓持不同政見者，實行嚴格的互聯網審查，民眾享受不到真正的民主與自由。同時，政治問題暴露在經濟層面，收入差異、缺乏平等機會、過度腐敗等一系列問題引發大眾不滿與抗議。

在氣候保護方面，中國成為全球關注的焦點。中國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溫室氣體排放僅次于美國，并且很有可能超越美國成為第一大排放國。作為一個快速發展的大國，中國已經意識到應該在氣候保護上承擔更多責任。一直以來，中國在推動使用太陽能、風能和水能等替代能源方面都走在世界前列。中國政府越來越注重環境保護，在可再生能源上投入更多資金。隨著國民素養的提高，中國民眾的環保意識也在不斷增強，人們不再滿足于“只要GDP，不要幸福感”的粗放式發展模式，而是將環境保護與生活質量放在重要位置。

中國也是國際事務的重要參與者，在地區沖突、金融危機、全球治理等方面一直是世界舞臺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國際利益上，中國立場明確且態度強硬。在國際關系方面，中國正對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國家開展活躍的外交以及經貿攻勢，旨在通過新的融資手段和大型基礎設施項目，在周邊地區乃至更遠的地區建立以中國為中心的結構。原本與“先進資本主義國家”優先交往的傳統發生改變，中國正轉向重視“中亞和東南亞”的新地緣戰略。

中國社會自改革開放以來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中國人在傳統與現代之間尋找平衡，整個社會處于動態轉型的過程中。民眾的思想逐步走向開放，中國優秀傳統文化價值不斷提升，越來越受到西方的關注與重視。

［1］ 張昆.國家形象傳播［M］.復旦大學出版社，2005：207.

［2］ 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1：238-239.

［3］ 郭鎮之.德國的新聞與傳媒發展［J］.國際新聞界，2004（6）：16-21.

［4］ Entman，R.M . Framing：Toward clarification of a fractured paradigm［J］.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1993（4）：5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