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露涵
【摘 要】本文通過解讀第19屆臺北電影節最佳劇情長片《大佛普拉斯》中底層小人物在工業時代迅速發展的背景下令人啼笑皆非的生活狀態,分析了底層人物受外界環境擠壓后難以辨別的人性,闡釋了影片對于當下社會的現實意義。
【關鍵詞】大佛普拉斯;人性;現實意義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1007-0125(2018)31-0073-02
電影《大佛普拉斯》是由中國臺灣著名紀錄片導演黃信堯執導,雖然這部劇情片是他的處女作,但獨特的導演風格和影片所表達的現實意義已讓它在臺灣、香港以及國際影壇上收獲了極高的贊譽。即使在還未上映的大陸,也有不少觀眾對這部影片充滿著期待。
電影《大佛普拉斯》的前身是導演黃信堯拍攝的一部參加金馬獎競賽的短片《大佛》,在金馬獎評審鐘孟宏的支持下進而發展成了一部長片電影,而片名中的“普拉斯”實際就是“plus”的音譯,這樣一位以佛系取名影片的導演,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明自己早已準備好接受票房的慘淡收場。在他看來,高票房并不是他想將短片改編為長片的目的,將一部好的電影呈現出來才是他創作的初衷。
一、電影《大佛普拉斯》簡介
影片故事的主人公是菜埔肚財。菜埔的主業是晚上給一個佛像制作廠值夜班,白天則打零工補貼家用;他的兄弟肚財則以撿垃圾為生。倆人為了打發無聊的夜晚時間,偷拿老板的行車記錄儀在電腦上看老板的私生活,卻無意中發現老板的殺人罪行,兩人也因此卷入了一場暗流涌動的陰謀之中。最終,肚財、菜埔等一眾小人物在現實生活的苦難中和錢權掌握者的擠壓下,只能以不同方式的沉默獲得權力者的“赦免”,而真相是否大白于世間則顯得已不那么重要。這部描繪著臺灣不同階層人物斷層式生活狀態的電影已然讓我們人人都發覺自己何嘗不是底層小人物中的一員。
影片中導演的旁白說過這樣一句話:“我想現在雖然是太空時代,人類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遠無法探索別人內心的宇宙。”在現在的社會大環境下,越來越多的人過多關注的是自己或他人的外在,而內心不過成為名利追逐過程中最無關痛癢的部分,可舍棄亦可割裂。
二、對電影《大佛普拉斯》中小人物的人性解讀
(一)電影《大佛普拉斯》中小人物的悲
將一支破音的喪葬樂隊演奏的《友誼地久天長》作為影片的開場音樂,似乎就已經為影片奠定了一個悲涼的基調,而全片以幾乎黑白的畫面做底色,暗示著影片中小人物生活的單調和落魄。影片中肚財這樣一個角色,想要通過自己的勞動——撿垃圾、賣廢品來養活自己,卻也是在自己同學的憐憫幫扶之下,飽受凌辱,也僅僅只是賺到幾個盒飯錢勉強度日,無法果腹之時也只好在宵夜中和別人搶冷冰冰的過期食品充饑。更扎心的是由于他的窮致使自己的女友無法接受,最終跟有錢有車的同事跑了。而肚財只有與他同樣貧困的底層人物的菜埔相處時,肚財才能找到一點做人的感受,才能挺直脊梁說話,趾高氣揚地對菜埔頤指氣使,并隨心所欲地對著菜埔飆臟話。肚財虛偽的兩面性,讓觀眾多少有幾許反感,但這種兩面性卻反映了肚財的悲涼生活狀況和內心苦楚的掙扎——空有咆哮的內心卻永遠被生活所壓制。
與肚財相比,菜埔的生活同樣也很窘迫,破破爛爛的房屋,雨天在家中還會漏水,白天忙著兼職晚上還要值夜班,獨自照顧年老體弱的母親,受到周圍人的冷眼、責備和踢打。可逆來順受的他從不會反抗,遭遇老板的羞辱從不反駁,被老板恐嚇也表現得畏畏縮縮,即使是面對朋友肚財的慫恿他也表現得毫無主見,大多數時候保持沉默,少數時候的自嘲,奴隸性成了他身上最鮮明的特征。
肚財和菜埔,時而相互扶持,時而互懟互嘲,兩人的相處成為彼此生活中唯一的精神避風港。難兄難弟般的友情,他們共有的是任生活蹂躪著的“不抵抗原則”,得過且過的認命態度,只敢在嘴上說說自己對于命運如咸魚般翻身的期待和渴望。在壓迫之中,他們只知道通過偷窺老板的行車記錄儀來滿足自己窺伺欲望和娛樂目的,而全片唯一的彩色畫面就是行車記錄儀記錄的景象,通過色彩對比,一方面對比凸顯了以老板黃啟文為代表的有錢人過著燈紅酒綠的生活,另一方面也表現出肚財菜埔兩人對于這種花天酒地、淫亂糜爛生活的向往和羨慕。一邊憎惡著有錢人的壓迫,一邊又渴望著有錢人的生活,一邊期待自己命運可以得到巨大的改變,一邊又心甘情愿為生活壓低自己的姿態,令觀眾可恨可氣也可悲。
(二)電影《大佛普拉斯》中小人物的喜
肚財、菜埔、土豆等一眾小人物的喜劇表演效果有一部分是通過導演的“另類”旁白凸顯出來的,正如導演開片時所說“我會三不五時,出來講幾句話,宣傳一下個人的理念,順便解釋劇情”。影片中肚財在洗門超市門口夾娃娃時,導演的旁白響起“每次都想問肚財‘你怎么那么愛夾娃娃”,而肚財也出乎意料地轉過頭看向鏡頭,回答道:“因為夾娃娃很療愈。”除此之外,在肚財的摩托車被警察扣留之后,肚財向土豆借臺舊的摩托車,順口問土豆“男人騎什么粉紅色的摩托車,難怪你都交不到女朋友”。而土豆也很不客氣地回復“這電影是黑白的,你不說別人是看得出來嗎”。土豆話還沒說完,畫面中土豆騎的那臺摩托車就從黑白兩色漸漸變成了粉紅。從這兩處導演與片中角色的互動中,我們能感受到這部影片時不時流露出來的幽默感。可這些幽默,都是出現在這些小人物遭遇生活困難和不幸后才出現的,看似增添了影片娛樂性,但實則反映出這些小人物嬉笑背后是在受到生活的打壓后的傷痛。小人物具有娛樂性的生活還表現在了小人物之間的對白之中,當菜埔表示自己有錢了也叫人給他取一個英文名時,肚財諷刺他“人家有錢人出來社會走跳,是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你呢?什么都沒有,你有背景嗎!你后面有什么?”而菜埔一本正經地回復“我后面有鳳梨、香蕉、芭樂。”“還少一樣。”“蓮霧。”此外,在肚財出殯時,土豆手里捧著肚財的遺照,肚財猙獰且布滿皺紋的面部特寫照片在相框中被放大裱起。菜埔問土豆:“你怎么拿這張照片作遺照?”土豆滿不在乎地說:“你自己去找啊,幸好之前他被警察抓過,上過新聞,我才可以在網絡上面截圖,要不然我也沒辦法,一張證件都沒有。我跟你們說啊,有就很好了,又沒有人認識他。”這兩場對白都帶有戲謔嘲諷的意味在,小人物一本正經地說出事實卻涵蓋著他們的無奈和辛酸,無法直面自己生活的不易,只能在嘴上調侃著。菜埔沒有背景永遠不會成為有錢人,不如回頭看看自己背后有什么。肚財默默無聞也永遠不會有人給他照相,只能從網上原有的視頻截圖得到一張猙獰面孔的遺照,這本就是沉重的現實。自嘲的臺詞不會弱化觀眾的的憤怒和悲涼,黑色幽默的方式更能夠讓所有觀眾體會到大笑之后深思反省的力量。
導演有一句這樣的旁白:“對他們來說,不論是出太陽還是下雨,都會有困難,但他們沒辦法去想生命的困難,因為光是生活里面,就有解決不完的困難。”所謂小人物的喜,不過是將更沉重的悲隱藏在了其中,一個人連衣食住行都成問題的時候,哪還來得及笑出聲來呢?
(三)黑白現實下小人物人性的兩面性
在片尾,給肚財出殯之后,菜埔第一次去了肚財的家。與菜埔的家截然不同的是,肚財的家干凈舒適,下雨天不會漏水,住著也不會覺得擁擠狹小,竹編的長椅,擺著茶壺的茶幾,還有一個皮質的沙發椅,小籠子還養著一只小動物,旁邊的柜子上擺著各種各樣肚財撿來的“寶貝”,靠墻的飛碟空間便是肚財的臥室,臥室里整整齊齊的放著肚財夾到的娃娃,天花板上貼著肚財喜歡的雜志圖片。難以想象,以撿垃圾為生,每天不拘小節,穿著破舊衣服,一頭黏糊糊頭發的肚財竟有一個如此舒適整潔的家,菜埔進去后坐在肚財的床上,沉默著說不出話。旁白再次響起“我想現在雖然是太空時代,人類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遠無法探索別人內心的宇宙。”在同學、老板黃啟文面前畢恭畢敬、毫無怨言,在菜埔面前就肆意妄為,在朋友面前聊天、罵臟話的是肚財,蜷縮在自己創造的這個“世界”里的也是肚財,只不過前者是在現實面前早已萎靡不振,在困難面前精疲力竭的他,而后者是逃避現實、逃避輕視、逃避侮辱,給自己保留最后一點尊嚴的他。
冰冷的現實不斷打壓著這群底層的小人物,絕望會將他們絆倒,疾病會將他們拖垮,就連饑餓都可以隨時給他們的身體敲響警鐘,身處在這物欲橫流的復雜社會中,他們不斷被扭曲,物化的軀體只是日復一日為了生活而奔波,為了生活而低聲下氣,沒有人關注他們的內心,甚至就連他們自己也只來得及關注解決生活的困難,忘卻了自己在生活重壓之下還有一塊心靈的棲息所,忘卻了自己還能夠好好經營這一精神避風港。
三、現實意義
我們無法否認,當下的社會,會因為少數人的私欲或貪婪而出現各種各樣嚴肅的社會問題。過多的注重物質,只顧謀求個人的發展,而忽略了精神世界的同步發展,這部分少數人把腐敗、淫亂的副作用帶入原本已處于社會邊緣的小人物的生活之中,讓他們在不知情之下被利用或是被舍棄,一邊需要承受著不屬于自己的外界壓力,一邊還要在困窘中迷茫思索著自己豐富的精神空間,他們成為了整個社會中首當其沖的受害者。可也是在這些小人物中,我們發現了更為淳樸真實的人性美好,互助且包容,理解且團結,他們能在艱難的生活中開出一條精彩的路,即使不知終點通向何方,但依然不會失去自己內心的真我,永遠給自己留一席無污染的精神家園。
參考文獻:
[1]高貝娛樂.《大佛普拉斯》入圍金馬獎十個獎項:拿下五座金馬[J].2017.11.26.
[2]童美茹.徘徊在魔鬼與天使的邊緣——由《撞車》引發的人性思考[J].時代文學(下半月),201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