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倫
一
我們班高手如云。作文大王、速算大王、孝心大王、馬虎大王、瞌睡大王……你說,這些沒啥稀罕的,每個學校每個班都有。那么,放屁大王沒聽說過吧?
每節課,他都要放上兩次,像竹筒倒豆子,嘩啦嘩啦;像春雷滾滾,轟隆轟隆;像機關槍掃鬼子,啪啪啪……好像不放一通下課的鈴聲就不響。每放一次,課堂就要騷動一回,不想聽課的同學趁機哇啦哇啦叫,拍桌子跺地板;和他近一點的同學呢,捏著鼻子晃動腦袋,一個勁地嚷:“好臭——”更搞笑的是,號稱“狗鼻子”的嗅覺大王煽風點火,根據臭氣的細微區別辨別出蒜子味、紅薯味、火鍋味……他這一報告,推波助瀾,教室里笑得更歡更狂。老師使勁用教棍打課桌,敲得咚咚響都無濟于事。久了,放屁大王一放屁,老師也就索性不再敲打教棍,任由同學們起哄吵鬧,兩手懷抱胸前,拿眼恨恨地盯著這場騷亂的罪魁禍首,只有等大家笑夠了鬧夠了自然安靜下來了,她才接著剛才的講。有時騷亂過后,老師剛說了句“我們剛才講到……”,放屁大王又一陣咚咚咚作亂,把老師氣得吐血。
創最高紀錄的是一節課放了四次。一節課四十五分鐘,有了這四次放屁的作亂,老師還能講什么呢?記得這一節課一下課,老師就往校長室跑:“校長,這個班的課沒法上了。”校長問她:“為啥?”老師說:“放屁大王老放屁。”校長一聽,哈哈大笑:“管天管地,管不了人放屁啊。”
校長都這么說,還能拿放屁大王怎么樣?但從這時開始,老師對放屁大王開始由怨生恨了,每次上課,她都要掃視一下全班,如果放屁大王的座位是空的,老師臉上就有了笑意,只要目光一碰上放屁大王,眼睛里頓時沒了色彩,趕緊閃了過去,不愿用目光去碰他。因為這種情緒,老師在批改作業的時候,好幾次把放屁大王的作業批錯了,明明對的打了叉,明明錯的劃了鉤。
盡管老師這般對他,可放屁大王的成績卻非常惹人喜愛,每次考試都沒落過前五名,但老師得從大局出發,不能因他成績不錯而忽略他放屁影響教學秩序的惡行。
二
我們學校一直有個規矩,按上學期期末考試名次選座位。放屁大王考了第三名,第一二名都選的四排正中,放屁大王選第三排中間,第一二名馬上嚷:“老師——我重選。”他們不愿和放屁大王在一起天天聞屁臭。于是第一二名改選成遠離放屁大王的最后排或四排偏側。可這樣一來,老師有些不忍,第一二名是他的愛將和心腹,怎能安居偏遠地角?連放屁大王自己也有些不忍了,他站起來反對:“老師,他們不用重選,我重選好了,我選最后一排最外側。”聽了放屁大王的話,全班同學都有了點小小感動,老師還用手抹眼睛呢,默許地朝放屁大王點點頭。
放屁大王背著書包,凜然般地朝他的自封“領地”走去,“帶”著全班的目光。
盡管我們對他這種做法由衷地敬佩,但敬佩和親近是兩碼事,在還剩十個同學選座位的時候又卡殼了,老師問:“怎么不選了?”排名四十的同學說:“和放屁大王太近了。”老師也生氣了,讓第四十一名的同學選,第四十一名的同學也這樣說。難不成那十位同學站著上課?難道讓放屁大王孤獨一隅?
教室里一時靜寂,老師轉過身,用手背去擦眼睛。
老師再轉回身時,卻發現放屁大王不見了,開門一看,他正朝大門方向飛快地跑去。
也就在這時,剛才棄選的同學做出了個異乎常人的舉動:“老師,我選,我跟放屁大王坐。”
第四十名同學看到放屁大王跑出去了,心想,都是自己惹的禍,再想起放屁大王曾經對自己的好,心里愧疚得慌,一咬牙就做下了這樣的壯舉。
在第四十名同學“壯舉”的感召下,重新排座圓滿結束。
三
放學后,我們離開學校時,才見放屁大王蔫頭慫腦地返回,眼睛紅紅的,他找到老師:“老師,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放屁了。”老師雖然恨他,但經他這么一說,咕的一聲笑起來,愛憐地摟過他:“你咋保證?”
放屁大王抬起頭,淚眼矇朧望著老師:“老師,要放屁時我注意點,憋著,我悄悄出教室外放,好嗎?”
老師聽了放屁大王的話,把他摟得更緊了,臉貼著臉:“孩子,你憋得住嗎?”
放屁大王一個勁地點頭:“老師,我盡量,只是,我要出教室時我不能先報告,請允許我悄悄地出去。”
還能說什么呢?老師雞啄食樣點頭:“好、好,你說了算。”
還真別說,從這以后,放屁大王放屁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一天都不放一回,他真的照他說的做到了,要放屁時憋著,悄悄地溜出教室,然后再偷偷地溜回來。
不想,就在我們快要忘記他這一稱號時,他又給我們“溫習”了一課。
好久好久都沒有聽到那地動山搖的聲音,一串突然的咚咚咚,熟悉又陌生,我們先還在犯愣,等明白過來后,一齊扭頭朝放屁大王看過去,可我們剛扭過頭卻又發現蹊蹺,不對,聲音從前面傳來的。
就在我們面面相覷的時候,我們發現老師的臉窘得像茄子,目光還躲閃著,難道是老師?老師也放屁?
“是我放的——”唰——我們再次扭回頭,放屁大王不打自招。
又一番面面相覷,再一番竊竊私語。
竊竊私語里,我們明白了很多:放屁大王了不起,不怕被嘲笑,還敢主動背黑鍋,我們做不到;還有,放屁也沒什么大不了嘛,女老師那么美麗,也放屁,放屁的老師還是那么美……
從這以后,還有人放屁,我們充耳不聞,就當沒人放屁。
放屁大王不用上課時再往教室外面跑,有屁就放,放了也沒人說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