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流失海外檔案追索問題的再思考

劉培

一、追索流失海外檔案的意義

1.補全缺失檔案，完善檔案信息資源建設

信息時代背景下，檔案信息資源開發利用已成為檔案工作的重中之重，而檔案信息資源開發利用工作的開展需要有完備的檔案資源作為支撐。大量的檔案文獻流失海外，導致我國檔案資源的缺失，不利于檔案信息資源的建設。目前國際檔案界普遍認可的來源原則與全宗原則都強調同一來源檔案之間的有機聯系及其不可分割性。因此追索流失海外的檔案文獻對于保證我國檔案全宗的完整性具有深遠意義，有利于補全我國缺失的檔案資源，為檔案信息資源的開發利用工作提供物質基礎。

2.填補記憶空白，還原歷史真相

檔案中蘊含了第一手的原生信息，是歷史的真憑實據，對檔案中記載信息的研究有利于還原歷史真實。早年，慘絕人寰的南京大屠殺事件竟鮮為人知，日本政府也拒不承認，并試圖抹去這段歷史，掩蓋自己的罪惡行徑。基于這一現狀，我國政府與檔案學者積極建構《南京大屠殺檔案》，借助檔案的社會記憶屬性與功能向全世界展示歷史真相，揭示日本政府的罪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2015年10月9日發布消息，中國申報的《南京大屠殺檔案》被正式列入《世界記憶名錄》”。這標志著南京大屠殺的歷史在世界范圍內得到承認。由此可見檔案在建構社會記憶，還原歷史真相中的重要作用。目前，流失海外的檔案文獻同樣蘊涵了大量的信息資源，對其追索與開發利用可以使人類的記憶更加完整，有利于向全世界還原歷史真相。

3.以史為鑒，促進今后發展

作為社會實踐活動的原始記錄，檔案具有不可替代的憑證價值與情報價值。歷史檔案既包含了對當時統治階級治理國家的記載，也包含了對當時普通百姓從事社會生產活動的記載，其中蘊含了大量值得我們借鑒的經驗教訓。“中華文明源遠流長，是世界上唯一歷史延綿不斷的國家，在幾千年的文明發展過程中，檔案文獻是記錄和傳承文明的重要載體”。文化與經驗的連貫性及傳承性使我們可以在前任的成果之上繼續探索，從而避免重復勞動，提高工作效率。歷史海外的檔案文獻中蘊含了前人的大量經驗教訓，追索流失檔案，對于我們借鑒前人經驗，促進今后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4. 捍衛民族尊嚴，凝聚民族情感

由于清政府的無能、民國政府的腐敗等種種歷史原因，我國有大量的檔案文獻流失海外，這也是我們屈辱歷史的見證。隨著我國綜合國力的提高以及民族意識的覺醒，人們越來越意識到追索流失海外檔案文獻的重要性。侵略者對我國珍貴檔案文獻的非法掠奪，是對我們民族尊嚴的肆意踐踏，如今大國崛起，追索流失檔案是我們維護國家主權的途徑，也是我們捍衛民族尊嚴的訴求。屈辱不能忘記，歷史需要銘記，對流失檔案的追索是我們捍衛民族尊嚴，凝聚民族情感的重要手段。

二、追索流失海外檔案的常用方法及其局限分析

1.簽訂公約，訴諸法律

很多國家將對流失海外檔案的追回訴諸于法律手段，除了對國內法規的增加與完善，還簽訂了一系列國際公約，如：《武裝沖突情況下保護文物公約》《關于禁止和防止非法進出口文化財產和非法轉讓其所有權的方法的公約》以及《文物返還公約》等。

以法律手段追回流失檔案雖然可行，卻也存在許多問題。首先，簽訂這些公約的以受害國居多，檔案占有國并不受其約束，導致很多公約的簽訂實際意義不大。其次，法律有一條基本原則“法不溯及過往”，也就是說，不能用今天的規定去約束昨天的行為，我們簽訂的一系列條約，對于以往的非法占有行為并無追溯力。另外，國際法是一個非常脆弱的機制，盡管它能起到道義上的約束，但任何緊張局勢都可能妨礙和平對話和談判的進行，進而影響到實際的執行效果，以至最終改變追索結果。

2.籌備資金，積極購買

對于流失檔案的收購、競拍是一種較為直接的追索方式。隨著國家實力的增強，政府也對此有了專門撥款。“國家從1996年‘九五計劃開始，每年投入600萬元用于重點檔案搶救保護，以后每5年調整一次計劃，下撥的資金也不斷增加，僅‘十一五期間國家就投入4.5億元用于補助國家重點檔案搶救和保護”。對于流失檔案的拍賣，參與者多為民間團體或者個人，出于種種考慮，國家層面極少參與競拍。

這種通過金錢購回流失檔案的方法雖簡單直接，卻也存在諸多弊端。一方面來說，我國流失海外的檔案文獻數量眾多，分布復雜，如果試圖依靠金錢來追回檔案，除了給我國帶來極大的財政負擔，還勢必會助長動機不良者的投機行為，從而導致檔案文獻價格虛高，使追索工作陷入更大的困境。另一方面，民間團體的能力及影響力畢竟有限，而追索流失海外檔案是一項涉及政治層面的復雜工程，因此民間團體無法大規模追回流失檔案。

3.外交談判，尋求合作

“從國際社會的實踐來看，通過外交談判達成雙邊或多邊協定以返還流失文化遺產，是迄今為止最為有效的解決手段”。例如，通過與蘇聯政府的交涉與合作，1956年9月18日，蘇聯政府決定把以前沙皇時代從我國運走的黑龍江、吉林兩省各衙署1675年——1900年的檔案交還我國。再如，俄羅斯與列支敦士登互相收藏著對方的珍貴檔案，雙方經一位俄國老貴族的斡旋，于1996年夏達成交換交易。

盡管通過外交談判，相互合作的手段追回流失檔案的事例不勝枚舉，但此種方法還是有其局限，不能完成所有流失檔案的追回工作。因為此種方法存在許多不確定因素與可變因素，兩國關系是一個相當微妙且復雜的，任何一點緊張局勢都會妨礙和平對話的進行。同時，只有在互利共贏的前提下，才能求得合作，期望與檔案占有國達成共識必須有能制約該國的能力與條件，并且，談判之路復雜漫長，想憑此方法收歸所有流失檔案也變的無比艱難。

三、檔案部門追索流失海外檔案的路徑探析

對流失海外檔案文獻的追索是一項涉及國家政治層面的及其敏感與復雜的工程，操作起來更大程度上還是要依賴于國家政府的領導與協調。但不管是出于對本專業的尊重還是對社會責任的擔當，檔案部門都應該積極探索，為流失檔案的早日回歸作出貢獻。

1.建立流失海外檔案的檔案

我國流失海外的檔案文獻數量龐大、種類多樣且地理分布也十分復雜，給我們的追索工作帶來很大的困難。檔案部門應該為流失海外的檔案文獻建立專門檔案，并以特定歷史事件為全宗進行整理與保存。除了列清最基本的流失時間、流失原因、現存狀況，還應該歸納整理流失檔案的價值、開發利用的情況以及我國為了將其追回所付出的努力與所取得進展。總之，該檔案看似是我國流失海外檔案文獻的目錄清單，實則收錄了與流失檔案相關的所有信息資源。

建立這樣一系列檔案具有深遠意義。首先，追索流失檔案的前提就要摸清具體哪些檔案流失海外、流失的原因、現存狀況等基本問題，做到心中有數，從而有針對性地展開追索工作。其次，這些檔案詳盡地記錄了以往歷史事件的來龍去脈，是我們向海外喊話的基礎，也是我們追索流失檔案的關鍵證據。最后，該檔案的建立還能起到極好的宣傳作用，讓世人看清歷史事實，警示國人銘記歷史，勿忘國恥，引導社會公眾樹立追索流失檔案的責任意識。

2.建立追索流失檔案的專門機構

對流失海外檔案文獻的追索是一項極其復雜的工作，需要有完備的保障機制作為支撐，而保障機制應由相關機構制定并保證實施。我國目前還沒有負責追索流失檔案的專門機構，檔案部門理應承擔起這一重任，建立一個專門負責流失檔案追索的機構，除了提供人員、資金、設備等基本保障，還要制定相關的法律法規，切實完善檔案追索問題的保障機制。

追索流失檔案專門機構的建立，對我國的追索工作有重大的指導意義。首先，這樣一個專門機構的建立，可以從一定程度上說明我國對檔案追索問題的重視態度，不僅有利于國內公眾追索意識的樹立，還向國際社會證明了我國追索流失檔案的決心；其次，檔案部門的參與使檔案追索問題更加專業，可以對流失檔案的內容、價值有透徹的了解，對其追索方式以及追索完成后的后續處置有更加專業更加系統的操作，還可以對民間自發的追索行為產生引導，避免其盲目性；最后，追索流失檔案的專門機構還可以制定相關的法律法規，并保障實施，從而對我國的追索行為提供法律依據與支撐，保障我國追索工作的順利進行。

3.加強檔案組織間的國際合作

對流失海外檔案文獻的追索一直都是國家層面的問題，“它涉及到國與國的外交關系、涉及到國際法和各國的國內法、涉及到提出追索要求的檔案的文博機構，有時還涉及到國家安全機關、公安機關以及國際刑警組織”。我國多是通過外交手段，尋求國與國之間的合作，以互利共贏為前提，以達到對檔案文獻的追索目的，這也是目前最見成效的辦法。但是國與國之間的關系太過復雜與微妙，稍有不慎便會使檔案的追索工作陷入極大的困境，因此可以更多地開展檔案組織之間的國際合作。

相比國家級的協商談判，檔案組織間的國際合作受兩國間政治局勢的影響相對較小，會更加專注于對檔案本身的研究。對于暫時無法追回的檔案文獻，我國檔案部門可以通過與占有國的檔案部門合作，把工作重點放在對其價值的開發利用上。歷史記憶是屬于全人類的，檔案組織間的國際合作也有利于保護全人類的歷史檔案遺產不受損害。

檔案文獻流失海外是一個歷史遺留問題，它的解決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社會各界共同、長期的努力。就現狀來說，對流失檔案的追索困難重重，檔案部門不妨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對檔案內容的研究上。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要放棄對流失檔案的追索，只是在財力、物力有限的情況下工作重點的暫時轉移，同時，對其內容的研究，很有可能給我們的追索工作帶來新的證據與思路。

（作者單位：上海大學圖書情報檔案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