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亞非
美國政府近期先后發布《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和《國防戰略報告》,將中國與俄羅斯一起列為“戰略競爭者”,把中俄放在美國國家安全威脅的首位。總統特朗普今年國情咨文措辭明確,稱中國挑戰了美國的利益、經濟和價值觀。這些報告和表態對于美國對華政策乃至整個對外政策意味著什么?中美關系的基本面又有何變化?這些都需要我們冷靜、深入思考。
國際關系中大國關系最為要緊,因為大國關系決定世界和平與發展的未來,決定國際秩序能否順利調整,形成新的穩定架構,決定全球治理能否克服“失序”和“碎片化”,繼續為國際社會提供合適的公共產品。而當今大國關系中,中美關系則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核心關系。
在全球化深入發展的今天,中美無論經濟還是政治、安全利益都已形成共生共存格局。同時,雙方意識形態、戰略取向不同,政治制度、國內治理、發展模式等方面分歧始終存在。近幾十年中國快速發展,提供了一種全新發展模式,尤其是有別于西方以“華盛頓共識”為代表的徹底“私有化、市場化、自由化”的經濟改革方案。對美國來說,這種挑戰前所未有,產生戰略焦慮在所難免。總的來說,這些合作與競爭共存、合作占主導的中美關系基本面沒有也不會改變,這是我們觀察中美關系的前提和背景。
現在的問題是,面對中國和廣大發展中國家力量不斷上升的歷史趨勢,美國如何適應、調整,該做出什么樣的戰略選擇?它會因“恐懼”被“取而代之”而選擇對抗和沖突嗎?這個問題美國還沒給出答案。從宏觀看,美國并未在國家政策層面形成與中國全面對抗的格局,但又至少有一些人和利益集團患上了這種毫無根據的“恐懼癥”。而且這種“恐懼”正在侵蝕美國對華政策,表現形式就是在合作與遏制兩手中遏制在加強。
對美國來說,長期霸權地位固化了其“美國治下和平”的思維模式,即美國作為“山上燈塔”的西方文明優越感、稱霸全球的絕對軍事優勢、占據世界金融統治地位的美元體系、獨步天下的經濟貿易強國地位,絕對不容許任何人挑戰。不管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美國歷屆政府和精英階層對此毫不掩飾。
當然,美國思想界也一直有個解不開的疙瘩,那就是美國建國的核心理念“自由主義”與美國兩百多年來通過武力、掠奪和強權建立“帝國”所包含的霸權思想,在很多方面相互矛盾甚至對立。美國無法自圓其說,因此對自己推動建立的國際體系、全球治理體系,都采用“合則用之、不合棄之”的實用主義立場,雙重標準一地雞毛。
這樣的思維模式使美國對中國的發展壯大頗為糾結,盡管中國是在美國建立的國際體系及其推動的全球化中和平發展起來的,而且任何沒有偏見和惡意的人都清楚,中國并無挑戰美國乃至“取而代之”的戰略意圖。
美國過去曾用冷戰、熱戰、政治孤立、經濟打壓等辦法成功對付了蘇聯、日本、德國,現在正四處圍剿俄羅斯,擠壓其戰略空間。冷戰的勝利曾使美國不可一世,認為它所主導的西方文明及其政治制度、發展模式到了巔峰。這就是所謂的“美國時刻”。這也許是美國百年霸權最輝煌的時刻,殊不知它稍縱即 逝,那么短暫,因為歷史的發展有自己的客觀規律。美國仍是世界霸權國家,但經濟全球化和世界多極化繼續推進,世界力量格局也向著更加平衡、更有利于發展中國家的方向發展,出現了西方工業革命以來首次東西方力量的“大趨同”。面對這種變化,美國變得神經“脆弱”起來,對中國等國家的戰略焦慮加重。現在,又到了需要美國做出歷史選擇的時刻。
其實就是兩條道路的選擇:一是選擇和平相處、和平競爭,維護現有全球治理體系并做出適當調整;二是延續過去對付其他大國崛起的“老套路”,運用各種手段進行打壓、遏制,維護美國長期霸權地位。目前看,美國尚未做出全面選擇,但很多做法在受固化思維模式影響,慣性和本能地按照“老套路”行事。早在本世紀初美國就曾面臨如何與中國相處的道路選擇,后因“全球反恐”不得不將“大國威脅”后置。而今“大國威脅”重回美國戰略威脅的首位,中國還被與俄羅斯“并列第一”。
在全球化深入發展、世界各國相互依存度不斷提高的今天,中美關系不僅事關兩國自身,還直接影響著世界和平與繁榮。作為負責任大國,中國已明確做出中美“合作是唯一選項”的表態,希望美國也能在深入討論和認真思考的基礎上做出相向而行的選擇。只要美國做出正確選擇,中美合作前景無限,世界和平與發展前景無限。▲
(作者是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全球治理研究中心主任,外交部原副部長)
環球時報2018-0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