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么喜歡《龍貓》？

楊素麗

廣袤的鵝黃色稻草，小月和小梅兩姐妹帶著好奇和期待在其中探索前進，仔細一看，綠色的斑紋暗示這其實是龍貓圓滾滾的肚子……宮崎駿的經典影片《龍貓》于12月14日登陸國內院線，而由知名海報設計師黃海創作的中國版海報也為這部誕生了30年的誠心之作添上了一筆溫暖注腳。

當人們喜歡龍貓時，到底喜歡什么？三十年后，龍貓依然是溫柔力量的代名詞。忘掉房價、加班、升職或月租，龍貓是成年人心底，保留的一份柔軟。

被龍貓擊中的柔軟內心

“俯瞰角度下的構圖好棒，仿佛能聽到小月和小梅的歡聲笑語，感受到毛茸茸的觸感。”“這是一張意味深長的海報，將龍貓的故事完美地內化了。”曾設計《哆啦A夢：伴我同行》《小偷家族》的中國版海報，黃海為《龍貓》量身定做的海報再次博得國內外影迷的一致好評，另辟蹊徑的視角構圖和清新淡雅的配色絲毫不遜于原版海報。“《龍貓》中國版海報設計師黃海”甚至登上了日本熱點新聞榜，有不少日本影迷希望這張海報可以“反向引進”日本。

《龍貓》的上映是中國內地觀眾首次在大銀幕上與宮崎駿的作品相遇，為了適應現代化的影院技術，由宮崎駿等人創辦的吉卜力工作室對影片進行了數碼修復，并邀配上了中文對白。

30年前，《龍貓》在日本公映，在獲得壓倒性好評的同時也奪得了當年日本《電影旬報》年度十佳電影榜首的位置，《龍貓》被記錄進日本電影史冊。

其實，龍貓的故事很簡單，也是宮崎駿故事里較為恬淡的。

由于母親生病，跟隨父親來到鄉野的小月和小梅在森林中遇見了有著圓滾滾的身軀、柔軟長毛的龍貓和一系列神奇事物。雖然經常憑空消失，但龍貓總能在姐妹倆最需要幫助的時刻出現在她們身邊。不同于宮崎駿大多數故事中所描繪的奇幻世界，《龍貓》的背景設定在20世紀50年代的日本鄉間，也正是田園牧歌般的風景給予了電影別具一格的氛圍。

但不同的觀眾，可能會從《龍貓》身上挖掘到不一樣的東西。

對1988年進場觀看《龍貓》的觀眾來說，《龍貓》的場景說不定能和童年回憶一一對應，但在都市成長的小孩眼里，《龍貓》描述的卻是個陌生化的社會。

宮崎駿的電影永遠熱衷討論人類與自然，而《龍貓》的世界，或許是最理想化的一部。這里有高聳入云的參天大樹、滿是蝌蚪的清澈河流。人們踩著單車經過綠油油的田野，夏天在樹蔭底下吃冰鎮黃瓜，孩子在偌大的森林里撒歡亂跑，一個不小心，穿梭過枝蔓盤旋的樹洞，撞見棲居森林的精靈。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也是極簡的。

鄰里之間宛如親人，鄉民相互照顧體諒;十二歲的小月明明還處在天真的年紀，卻為了家人處處強裝大人;而爸爸聽著孩子說的荒唐事兒，還是一臉溫柔地選擇不打破孩子的夢境。在小小的一片天地，人們全然相互信任、體諒與照顧。人們憑著土地的力量自給自足，也尊重、敬畏自然。而那個有著龐大身軀，可以飛天遁地的毛茸茸的家伙，就是森林之神。

在看龍貓的時候，成年人似乎也有了假裝不是個大人的權利。盡管是幾百幾千歲的森林之神，也有調皮的時候——為了聽到雨水打落在雨傘上的聲音，它猛地躍上半空，把整樹的葉子都嚇得抖動起來，雨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龍貓不屬于城市，它居住在森林，游蕩于鄉野;是原始、純真的象征;代表的是不同于成功學的另一種生活和精神。三十年后，龍貓依然是溫柔力量的代名詞。忘掉房價、加班、升職或月租，龍貓是成年人心底，保留的一份柔軟。

“天空之上”的想象世界

“我的想象力很難離開地面，而您的想象世界卻總是在天空之上。”日本著名作家司馬遼太郎對宮崎駿的贊譽，應該也是動畫迷的心聲。

宮崎駿1941年出生在東京，曾因身體虛弱被斷言活不過20歲。他曾有一個駕駛飛機在天空中翱翔的夢想，但是他沒能實現這個夢想，后來飛機成了他電影中常有的元素。

在自己44歲的時候，宮崎駿成立了如今人盡皆知的工作室——“吉卜力（Ghibli）”。而在這之后，“吉卜力”與宮崎駿這兩個名字，逐漸成為一個不可替代的符號。“他們”代表了一部又一部，感動著許多觀眾的動畫作品。

不管怎樣，先畫起來。這是宮崎駿的創作方式：“不從故事情節出發，先把想要表達的場景通過圖畫表現出來。”“不停地畫，越多越好。畫夠了，—個世界便成形了。”“借由想象力、技術，以及所有磨煉技藝的過程，會讓你的題材漸次成‘形。就算它現在顯得曖昧不明，或只是一個朦朧的憧憬也沒關系。只要擁有想要表達的目標，那就是一切的開始。”比起邏輯，他更仰仗靈感，故事結構在平衡感上的缺陷，反而成就了宮崎駿影片的特色，因為靈感和想象力，才是不可言說的天賦。

他說自己就是“電影的奴隸”，他的心愿是“娛樂于人”，“只有讓大家感受到娛樂，才能使自己的存在價值獲得承認”。他以動畫作為自己并不快樂的童年的心理補償，傳達出的訊息卻是生之禮贊。不管怎樣，都要用力活下去，這是宮崎駿的影片中永恒的主題。他希望自己的影片能夠喚起潛藏在孩子們心中的堅韌，令他們有所改變，像《千與千尋》的主角荻野千尋那樣，最終發掘出自己“不被吞噬的力量”。“生存就是生命體在發展中保持平衡的方法，為了保持平衡，就必須做一些努力。”

在朋友們眼里，宮崎駿本人比作品更有趣。他總是有各種奇思妙想，比如幻想著“當一個可怕又奇怪的祖父，為孫子們制造驚奇”;“孫子一進到祖父的房內，就看到一大堆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在天花板畫上驚悚的云朵，然后掛上一幅長達3米的巨翼龍畫像，讓它隨風搖晃，而我這爺爺便端坐其中”。他也是個“愛操心的人”，“老是擔心別人且樂于助人”，“結果把一大堆麻煩事往自己身上攬”。他還是個“矛盾的綜合體”，摯友高畑勛說，宮崎駿“是個非常害羞的人，有孩子氣的一面，天真無邪又任性率直，所以會把自己的欲望表現在臉上。可是，卻又因為有著比別人多一倍的律己、禁欲意志以及羞恥心，因此經常想要加以隱藏，使得表現出來的行為顯得曲折不可測”。

對于內心的矛盾與分裂，宮崎駿自己尋找過追根溯源的解釋：“從小，我就認為父親是個錯誤的示范，可是，我卻覺得自己跟他很像，那種雜亂無章的處事風格，與矛盾和平共處的態度，我都繼承了下來。”他描述的父親，是“一個公開聲明不想上戰場，卻又因為戰爭而致富的人，隨時都能與矛盾和平共處”的人，“戰爭結束之后，父親對于自己曾經擔任軍需產業的制造者和生產瑕疵品這兩件事，根本沒有任何罪惡感。什么做人的道理，國家的命運，全都與他無關。他唯一關心的是，一家人應該要如何活下去”。

在2005年國際交流基金會的得獎感言，是宮崎駿對他和吉卜力的定位： “我們的美術熱衷于將太陽的光芒放進畫面里，描繪出空間層次，表現出世界之美。盡管慘劇正在眼前展開，我們仍應盡全力表現出其背后的世界之美”;“唯一會束縛我們的，就是我們不成熟的技術。我們雖然居住在非主流的狹窄巷弄里的角落里，卻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