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在分娩（組詩）

常世偉

守望

我決定用腳步反復丈量這片土地時

其實已經離不開

幾番風雨，洗涮老街

鋪天蓋地的念想被洗得越來越清晰

我就想

移情彎彎山道或山的某個角落

提一壺晚風揣一兜蛐鳴

只要一個臂彎

很多不愉快就會落空

雨一直大

熱浪的挑逗點燃

太陽公公和雷公對峙的

導火線

雷聲像號令，集結雨神

天空吶喊，喚來江河

頑石被制服。弱草被蹂躪

高樓觀看街道海景

貧民小屋

焦躁與不安在

膨脹

文明的行徑

模糊了昔日的景象

江河重先劃定紅水線時

秧苗的求救聲

越來越微弱

狗真的能游三江？小豬能渡四海？人呢？

要不是在江邊

這樣的畫面我只在電視中見過

土地留不住生長

貪婪卻在水中發芽

雨一直大

仿佛永遠不會停止

這雨聲像一首憂傷的歌

不知唱到何時傳到哪里

詩在分娩

下雨，下出我豆大的汗珠

我喜歡雨水的冷

汗水和酒精一樣會燃燒

我一直把持不住火勢

想要暢快淋漓

只能跟風比自由

關于蛙鼓蟲鳴

誰都可以聽而不聞

只有我明白它們在說什么

在季節里靜默

一首詩怎樣從懷孕到分娩

更需要陣痛

雨中吟

望斷遠山

數不盡天地千絲萬縷的

雨聲，點點又滴滴，都是詩情

都是心思，都是念想，都是借酒流泄的

情思，唯美的詩行

愁腸百結，杜康無語，誰解離騷

穿過雨簾。探一片暮云遮雨

詩歌回不了家。念想隨遠

黃昏，瀟瀟暮雨

誰把蒼茫留給我

苦樂雨

惆悵還是歡喜

念想被雨澆醒

倚欄遠眺

扯著難以釋懷的記憶

很想走進一場恍如從前的雨

用這把愛心傘

虛構

你陪伴時的甜蜜

獨步雨中

我拿什么平衡

傘的另一邊

風吹夢生

五月的腳步

踩痛老街

老街很老，老得只剩喘息

走過云龍橋

嘎吱聲被漾江吞沒

一個人的時光，

看雨后小草伸腰

聆聽晚風吹哨

布谷鳥的歡喜被我逮到

熟悉的路

被記憶鋪滿

雨后的晚霞點綴著

西坡高昂的雄姿

一群白鴿像接受檢閱的空軍

聽著江濤

我陶醉在無限的

遐想中

我想著大海

在心里描畫海邊無數的鏡頭

愿景隨緣

期待中的心隨草木一樣

瘋長

我總是不由自主地給未來

潑墨丹青

海浪吹皺心事

海風吹皺心事時

我看見春風

在你額頭輕吻

依然是那片海

柳樹梳理著季節的神情

綠色的回憶

我看見你的聲音

在一滴藍色的淚水里

重溫海邊的故事

我想過把一片海搬到一個人的村莊

再建一座牧場

專門用來放牧愛情

我的牧場

它存在很久了

卻不能在陽光下顯露

到撒哈拉

遼闊

掩埋不住三毛的詩魂

自由，孤獨

一個女子流浪的地方

我只是想找到一棵在風起時

可以依偎的樹

這里沒有胡楊

月光輕撫著沙灘

根植點什么

除了一些散落的符號

都是沒有結局的播種

腳印在這片蒼茫的地域中

微不足道

斷臂隱隱作痛

在氣象變換中反復

原來，肌膚之痛絲毫不算傷

起風了。撒哈拉已在腳下

春逝

我不敢用什么形容幸福

比如春天的花

比如夏天的雨

比如此刻的云

它們比我想象中匆忙

它們傲視季節里人間發生的事物

除了祭祖

這個清明與我扯不上

太多關系

為什么漫天的云總噙著淚

如果掉落

它們是洗滌靈魂還是

將心淋得更濕些

這些日子

我什么都不說

別問。我不想丟失僅存的

樂觀，因為與生俱來的責任

夜里，我就想睡安穩些

或許夢見逝去的春天

或許夢見我的靈魂安放在雪域中

或許在春天的某個角落

只想睡去

夢格外清醒

一個人的村莊

背著一個村莊離開另一個村莊

劉亮程的村莊住在我的屋里

我住在屋里的村莊里

一座自己建筑的村莊

門窗緊閉

夜鳥和狗吠從縫隙里鉆入

靈魂和村莊一樣孤獨

我該怎樣在夜里突圍

對黑夜說話。寫詩

在心底譜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