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報任安書》語言藝術技巧的啟示

江蘇省海門實驗學校 施吳新

《報任安書》是著名史學家司馬遷的代表性散文作品，按照古代文論家的說法：“《報任安書》反復曲折，首尾相續，既有燕趙烈士遺風，又能直與離騷對壘。”在高中語文教學中，無論是直接學習本文，還是將本文和《史記》中的選文如《鴻門宴》等結合來讀，都將對學生的語文能力產生極大的積極影響，現僅從修辭、語言等藝術技巧的角度切入，經深入品讀《報任安書》后，闡述在婉曲的情感、準確的引用等方面所得到的收獲。

一、表現方式的婉曲有致

古人進行人際交往時，往往表現出婉曲的風格，并成為尊重他人、彰顯自我文學魅力的一種重要形式，其突出表現在于交往的另一方極盡恭維和贊揚之能事，對于自己則有所謙抑。我們認為，這樣的做法并不能被簡單視作虛偽客套，而是一種真誠交往時的必要方式，能夠讓彼此間以謙虛婉曲為形式進行更加充分的了解和溝通。應該說，《報任安書》作者司馬遷是真正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本文對于婉曲的應用也極為嫻熟成功。通過對于本文的學習，可以發現能夠被提煉出來的表現婉曲的語句超過五十多句，嘗試舉例如下：“今少卿抱不測之罪，涉旬月……恐卒然不可為諱。”在本句里面，提到的“不可為諱”便是非常婉轉的說法，由于在寫這封信的時候，任安已經被判腰斬之刑，且行刑在限，此處所說的“不可為諱”，便有不可避免死亡之意。司馬遷與任安為至交好友，因此在談及此事時無從開口，又需要據實將信息坦誠相告，因此便應用了婉曲的方式，僅用了“不可為諱”四個字，便把作者需要說、不愿說又不得不說的意思表現非常清楚。任安所犯罪責并不很大，卻被處以重刑，作為摯交好友，司馬遷卻對此無可奈何，其心境在此四字之間盡情呈現。我們還可以舉另外的例子：“仆賴先人緒業，得待罪輦轂下”，以及“仆常廁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議”，司馬遷一再說自己的才能不足，只是因為祖上之傳承才當官，才能夠躋身于大夫之列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我們知道，司馬遷本人的才華是經緯絕倫的，其自幼便家學淵源深厚，受到了較好的文學與史學熏染，在著名學者董仲舒的影響之下，司馬遷對于《春秋》有了非常深刻的認知，再此之后，司馬遷又與孔子后裔、經學學者孔安國習學《尚書》，其文學造詣有了更深層次的進步。常言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司馬遷踐行了這一說法，在學成之后，又在全國進行了數次漫游，使足跡踏遍華夏大地多個地方，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雖然如此，在其與他人的交往過程中，卻始終保持著非常謙抑的態度，這并非是虛偽，而是真實性情的體現，并且與語言表達習慣相一致。

二、引用典故的廣博恰當

在青少年階段，司馬遷便已經熟讀各類典籍，并游遍了中國的很多地方，再其后又跟隨漢武帝增長了更多的見識。在中國古代，因為交通工具的限制，行萬里路對于普通人來講是一項極為艱難的事情，真正可以做到這一點的人可謂寥若晨星，司馬遷恰恰做到了，然而司馬遷卻不以此自夸，依然保持了謙虛謹慎的一面，這非常之難得。但是“精華欲掩料應難”，司馬遷的見聞與才氣卻依然在不經意間顯現出來，在其著作中大量地引用典故，便是一種特殊的語言技巧表現方式，值得學習者注意。古人在應用這一類型的技巧方式時，其目標在于據事以類義，且起到援引以證今的效果，這類修辭方式可以使文章更加具有說服力，同時也提升作品的文學品味。在《報任安書》之中，該修辭方式主要體現在以下例子中。其一：“昔衛靈公與雍渠同載……袁絲變色；自古而恥之”，可以說，司馬遷在面對自己的困境時，其無奈之感是相當之深的，因此在其對自身悲劇際遇的描述時，自然接連引用古時例子，用于類比當前自己雖身處囹圄卻具有堅強意志的狀態。這種精神狀態正是支持其進行史學創作的不竭力量之源，使之無論外界如何議論，均能夠從容置之。現實是非常殘酷的，司馬遷自己認識到：“事有關于宦豎，莫不傷氣”，認識到：“身殘處穢，動而見尤，欲益反損”，同時典故的引用，也讓司馬遷對于社會弊端的無奈之情溢于言表。另外，在文章中所說的“同子參乘”之“同子”，指的是漢文帝時期的太監趙談，此人和司馬遷同名，由于為尊者諱的原因而稱之為同子，語氣變得更加婉轉了，而這樣的典故應用，無疑讓內心痛苦的表達更加深刻。

三、排偶方式的自然呈現

在《報任安書》這篇千古奇文里面，運用得非常突出的一種手法是排偶，它的形式更容易引起讀者的注意，讓讀者通過對文章的品讀、對作者情感的體悟，在字里行間感受到文字背后那郁勃不平之氣。比如下面的例子：“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最下腐刑極矣”，在這段話中，作者把當時社會上所認為的一些奇恥大辱全都羅列出來，從最輕到最重，讓讀者隨著文句的節奏而受到一次又一次的靈魂震撼，這種震撼實則是用語言無法形容的。這段話一蹴而就，如山洪暴發一樣連綿不絕，讀者得以從中感受到作者那出離于憤怒的特殊情感，其勇于把自己所受到的刑罰恥辱羅列出來，并且列在了最下一等，可見其創作這一段時，所要承受的痛苦、以及所具有的強大勇氣。他憑借這樣的勇氣，巧借這樣震撼的排偶手法，將文章變得越發氣勢磅礴，使讀者為作品的感染力深深激蕩和吸引。

【結 語】

司馬遷生活在西漢鼎盛時期，當時漢朝邊境之內不見戰火紛爭，可謂是天下太平的繁榮時代，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又讓文學藝術有了從實用向技巧方面轉變的可能性，《報任安書》正是這種文學藝術轉折時期的代表作，全文情感之真摯、思想之深刻自然毋庸贅述，而其應用修辭、語言等藝術技巧的出色程度，也非常值得高中師生認真學習，本文所做的關于婉曲方法等方面的探索，希望可以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給研習漢語言修辭以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