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穎丹 張 浩
(1.國家衛生計生委流動人口服務中心,北京 100191;2.北京市朝陽區教育研究中心,北京 100028)
隨著城鄉一體化進程的加速推進,流動人口的數量逐年增多、規模逐漸擴大,成為了一個特殊的社會群體,他們對當地的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做出了重要貢獻。與此同時,隨著流動人口進入城市工作和生活,他們渴望融入當地成為其中的一員。而為了推動城鄉一體化發展,就必然需要研究流動人口遷移現象以及流動人口對流入地的居留意愿。
近年來,探討流動人口遷移現象的角度和研究方法越加多樣化,許多學者開始關注流動人口在流入地的居留意愿的影響因素。多數研究基于對某一城市或地區的調查,對東部或沿海地區等較為發達的城市,如北京[1]、上海[2-3]、廣州[4]等地進行居留意愿影響因素的分析。高雅和董志勇[5]發現年齡對長期居留意愿呈現倒“U”型影響。梁海艷[6]發現邊疆地區流動人口近距離流動的家庭化趨勢明顯,并且在流入地長期居留的意愿非常強烈。蔚志新[7]對在全國5個城市的流動人口居留意愿的影響因素進行分析和比較。趙琳華和楊磊[8]對流動人口在城市居留因素的各種影響因素進行了全面綜述。孟兆敏和吳瑞君[2]認為流動人口的居留意愿與社會融合因素正相關。段志剛和熊萍[9]認為教育是影響流動人口留城的重要因素,而社保是流動人口留城的重要基礎。
然而,對于中部省份流動人口居留意愿的研究相對較少。山西省作為北方中部省份的代表,流動人口的基本特征和其對流動人口居留意愿的影響具有一定代表性。歷史上明朝洪武年間山西境內曾發生過由政府組織的大規模的人口外遷活動。隨著改革開放以來,山西省流動人口規模和范圍逐漸擴大,并且由于地理位置、傳統文化、自然資源等因素的影響,使得山西省的流動人口的基本特征具有獨特之處[10],這些特點同時也影響了流動人口的居留意愿。
本文運用流動人口動態監測數據,進行山西省的流動人口居留意愿影響因素研究,旨在研究居留意愿受到哪些因素的影響,以及這些因素如何對居留意愿產生影響。
本文采用的數據來源于2016年國家衛計委流動人口動態監測數據,其中的流動人口是指在山西省居住一個月及以上,非本區(縣、市)戶口的15周歲至60周歲的流入人口。
1.因變量
本研究的因變量為山西省流動人口的長期居留意愿,即是否打算在當地長期居住(5年及以上),打算為1,返鄉、沒想好等其他選擇重新賦值為0。
2.自變量
本研究的自變量分為三類:個體層面、就業與收入層面、家庭與住房層面。其中個體層面的自變量包含性別、年齡、受教育程度、流動身份、婚姻狀況、流動范圍與外出累計時長;就業與收入層面變量包含就業身份、職業、行業和收入;家庭與住房層面包含流入地家庭規模、住房性質與住房公積金。
利用SPSS 22.0軟件對樣本數據進行描述性統計和回歸分析描述樣本的基本特征,同時利用交叉表來進行居住意愿和自變量之間的卡方檢驗。依據因變量居住意愿為二分類變量,使用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進行分析。
1.個體層面
男性占總樣本的51.75%。25-34歲占比最高,為38.08%。受教育程度為初中及高中占比較大,分別為51.11%和21.32%。流動身份中鄉城流動人口占比80.25%。在婚流動人口占比87.11%。省內跨市、市內跨縣與跨省分別占比38.32%、27.63%和34.04%。流動累計時長方面,5年以下、5-9年、10年及以上分別占比44.54%、29.19%、26.27%。
2.就業與收入層面
排除無工作的樣本,從就業身份來看,雇員和雇主分別占比48.14%、51.86%。從職業來看,商業服務業占比最高為67.77%,干部和專業技術、工人及其他分別占13.59%、18.64%。從行業上看,在山西省的流動人口從事批發零售業和住宿餐飲業分別占比27.75%和15.38%,從事采礦業占比10.08%,從事社會服務業及其他占比43.94%。收入方面,2000-4000元的占比較高,為45.08%。
3.家庭與住房層面
流入地家庭規模方面,2-4人占72.43%,1人占25.09%。從住房性質來看,租房占比最高,為57.68%,自購房或建房占33.03%。而僅有7.20%參加住房公積金。
從居留意愿的分布來看,打算在當地長期居留的流動人口占比為67.63%,這體現了當地對流動人口的有一定的吸引力。
交叉表卡方檢驗結果顯示流動人口的居留意愿在性別、年齡、流動身份等個體層面上均存在統計學差異。女性的居留意愿高于男性;受教育程度越高,越傾向于留在當地;城城流動人口比鄉城流動人口打算留在當地比例更高;有婚史人群較未婚人群的居留意愿更強烈;隨著流動累計時長的增加,居留意愿越強烈同時表明就業與收入層面的變量對流動人口的居留意愿均產生一定影響。干部和專業技術的居留意愿明顯高于其他職業,收入在6000元以上更偏向于留在當地。隨著家庭規模的擴大,流動人口的居留意愿更強;自購房或建房的居留意愿最高,在流入地參加住房公積金比未參加的更愿意留在當地。
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模型進行分析,依次加入個體層面、就業與收入層面、家庭與住房層面變量。
分析結果表明,男性居留意愿是女性的74.8%,主要是由于男性在勞動力市場上競爭力較高,使得男性更易于遷移。年齡45-54歲的流動人口更傾向于返鄉。初高中居留意愿分別是小學及以下的1.25和1.54倍,而大專及以上打算留在本地概率是小學及以下的近3倍(2.982)。城城流動人口是鄉城流動人口的1.286倍。婚姻狀況會影響長期留在當地的意愿,在婚和離異喪偶分別是未婚的2.66和3.14倍。省內跨市和市內跨縣分別是跨省的2.48和2.14倍;流動累計時長10年及以上是5年以下的2.25倍,不難理解可能是因為流動時間長的流動人口已經習慣了流入地的生活,成為了“不流動”的流動人口。
加入就業與收入層面的變量后,發現就業身份無顯著影響。商業服務業和工人居留意愿只有干部及專業技術人員的57.7%和51.0%,職業層次越高,就業越穩定則更傾向于留在當地。收入水平越高,居留意愿越強。由于山西省的產業結構中以煤等礦產資源為主,仍有較多流動人口從事采礦業,考慮行業變量時以采礦業為參照組,其他四個行業分別是采礦業居留意愿的3.93,3.05,1.80,2.62倍。
引入家庭與住房層面后,發現流入地家庭規模、住房性質和住房公積金對居留意愿有十分顯著的影響。同住人數越多,居留意愿提升十分明顯,流入地家庭規模越大,越想留下來,符合流動人口家庭化遷移的趨勢,有家庭成員一起隨遷的流動人口免除了老家牽掛,而獨自一人來工作的居留意愿較低。自購房或建房的居留意愿高達租房的7.91倍,擁有住房意味著更好的居住環境和條件,居住滿意度更高,穩定的安居生活使得他們更傾向“扎根”當地。住房公積金的繳納為流動人口提供了保障,有利于其解決住房困難和改善居住條件從而愿意長期定居。
山西作為煤炭大省是我國典型的資源型地區,獨特的產業結構和自身的地理位置使得山西的流動人口有其自身的特點,流動人口多為省內短距離流動,流動人口戶籍地省份本省占比最多,其次為河南、河北、內蒙古。外省流入的人口主要來自周邊相鄰省份和部分經濟欠發達地區,流動人口多集中在省會太原市和經濟相對較為發達的大同市及其他工礦資源型城市。
本文使用2016年動態監測數據,對山西省流動人口的居留意愿影響因素進行分析,得出個體層面、就業與收入層面、家庭與住房層面共同作用影響流動人口群體的居留意愿。
第一,個體層面的各因素均顯著影響流動人口的居留意愿。
流動人口中的女性更愿意留在當地,年輕的女性憧憬著城市的繁華,也更有可能通過“婚姻嫁娶”的方式留在當地;年齡較大的女性,來到城市后可減輕家庭的經濟負擔,同時自身贍養老人壓力也有所緩解。25-34歲年齡段的流動人口居留意愿最強烈,他們正處于事業發展黃金期,累積的工作經驗使得他們更傾向于居住的穩定性;25歲以下居留意愿不高,缺乏勞動技能和工作經驗使得他們在勞動力市場競爭力不足,壓力更大;45歲以上居留意愿較低,一方面是因為內心濃厚的鄉土情結,另一方面可能是因為隨著年紀增長需要返鄉承擔照顧孫輩的責任。受教育程度越高,個人能力更強,越可能獲得更高的收入和更好的工作,打算在當地居留的意愿更強烈。已婚人群更愿意留在當地,留在城市中帶來的經濟效益一定程度上可以減輕經濟壓力和家庭負擔。流動范圍越小,生活習慣相近,流動人口對當地的熟悉度越高,越想長期留下來,側面說明長距離流動轉化為人口遷移的難度。流動時長越久,更傾向于留在當地。
第二,就業與收入層面的職業、行業和收入因素對流動人口居留意愿產生影響。
收入越高的流動人口具有更強的長期居留意愿。根據流動人口遷移的“推拉理論”,人口流動的原因是增加家庭經濟效益和改善生活條件,流入地使生活條件改善的因素作為拉力,與流出地不利的社會經濟條件作為推力共同造成了人口流動,地區間的經濟發展不平衡的地區差異導致人口流向就業和發展機會更大的地區。流動人口來到當地從事各種職業,所得收入衡量了在當地的生存能力,收入高的群體帶來的經濟效益高于生活成本,可以明顯改善生活條件,更可能留在當地持續工作獲取穩定收入。此外,職業層次越高,就業地區和崗位越穩定,也更傾向于留在當地。
第三,家庭與住房層面的流入地家庭規模、住房性質和住房公積金是流動人口居留意愿的重要影響因素。
家庭規模越大,居留意愿明顯增強,反映了家庭化遷移的流動人口居留意愿更強烈。居住問題是來到流入地后面臨的首要問題,這使得住房成為流動人口在城市長期居留的重要影響因素,住房性質與流動人口居留意愿呈現顯著正相關。擁有住房即意味著穩定的安居生活,而擁有住房公積金保障也給流動人口帶來更多的歸屬感和安全感,使得他們更愿意在當地“扎根”。
當前,山西省正處于建設資源型經濟轉型發展示范區的時期,隨著新型城鎮化發展,流動人口規模擴大,流動人口在流動過程中是否打算在當地長期居住,是決定其能否完成市民化轉變過程的關鍵。為了提高流動人口的長期居留意愿,根據本文分析的三大重要影響因素,可以考慮從幾方面著手。
1.提高流動人口對勞動收入的滿意程度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經濟發展水平是吸引流動人口的重要因素,而收入則是提高流動人口居留意愿的核心要素之一,因而,要提高流動人口對勞動收入的滿意程度,為其傾向于長期居留的選擇而努力創造條件、滿足需要。由于收入是家庭及個人生存和生活的核心訴求,收入的增加和改善可以有效滿足并刺激家庭和個人的消費意愿,同時,也唯有較高的收入水平才能平衡較發達城市中較高的物價水平和生活成本。因此適當提高本省各行各業的薪資水平和相關福利待遇,可以有效提高流動人口的居留意愿。可對流動人口開展職業技能培訓以提升其工作能力和收入水平。
2.改善流動人口在當地的生活居住環境
除了勞動收入的因素之外,流動人口在當地的生活和居住環境也是影響其居留意愿的重要因素之一,這就需要解決或至少改善外來流動人口的住房等相關基本生活保障問題。要解決流動人口的住房保障問題,不僅要提高流動人口的住房支付能力,進一步保障住房公積金的繳存,減輕流動人口的購房壓力,并且還要建立和完善流動人口的城市住房保障體系,規范房屋租賃市場的管理,以確保流動人口擁有負擔得起的住房。解決流動人口的住房保障問題,改善流動人口在當地的生活居住條件,穩定的住房保障將會帶給流動人口更多的歸屬感、減輕其在外工作的漂泊感,安居的生活會使外來流動人口更傾向于長期居留。
3.深化戶籍制度改革
合理適當的戶籍準入門檻、便捷的落戶手續也會明顯提高流動人口在本地的居留意愿。一方面,借鑒既有成功經驗,以居住證為載體,保障持有居住證的流動人口享受基本公共服務,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縮小流動人口與常住人口在公共服務方面的待遇差異,從而促進流動人口社會融合;另一方面,創新流動人口管理制度,鼓勵有經驗和有技能的流動人口在當地定居,有利于推進新型城鎮化建設,促進經濟發展和社會和諧。
4.調整產業結構
長期以來山西省的產業結構較為單一,流動人口的聚集產業以采礦業和制造業為主,在山西省煤炭資源優勢日趨弱化的情況下,應積極進行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在發展傳統的資源開采及相關行業的基礎上,可以同時并進一步大力推廣發展生態旅游業,帶動旅游產業等其他相關產業的發展,科學合理的規劃和調整產業結構,有利于促進當地社會經濟的發展,從而不斷創造就業機會、增加各種行業和職業類別,進而增加對外來人口的吸引力,提高其前來本省工作、落戶、生活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