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聽雨

孫玉安

江南的雨真多。

多得讓人常常會在無意中抱怨，甚至厭惡這輕而易舉得到的天水。

春天，和風(fēng)習(xí)習(xí)，這可是萬象更新的好日子。終于可以扔掉笨重的冬裝了，我對自己說。

人們或踏青郊游，或驅(qū)車賞花，游弋在無垠田野。時間似乎被忘卻了。

只是幾片輕薄浮云的天，怎么突然會下起大雨來？這就是江南。

雨可不管你是否盡興，也顧不上你是否來得及躲避。剛才的陽光燦爛溜走了，雨，會不緊不慢地下上幾個小時，甚至一天。

盡管這雨是及時雨，如同杜甫詩中所寫：“好雨知時節(jié)……潤物細無聲”，不過，千萬可別被春雨澆成油淋雞。農(nóng)民兄弟不是常說“春雨貴如油”嘛？

夏天，不少人時常盼雨。特別是西北、中原，貧瘠的薄地，旱得能裂出兩指寬的口子，連狗都趴在樹陰下的泥地上，吐著紅舌喘氣。這時的雨卻久盼不來。

在江南卻是陰雨連連，下得人頭暈?zāi)垦＃锌嗖坏Ｖ形邕€是火辣辣的太陽，下午就能雨點似珠、水柱如簾。買菜購物的家婦，即便備有雨傘，也只能站在房檐下耐心等待。

這正是有人盼雨有人愁。

可憎的梅雨天，更是考驗?zāi)托缘碾y熬日子。一個月下來，幾乎見不上一兩天的太陽。室內(nèi)墻壁上會泛起水珠，拖地板只能靠干布完成。北方的朋友怎么能體會這；松柔的羽絨被，鉆進去會冰涼濕潮，恨不得用手?jǐn)Q干的感受。不過，夏雨能逐趕高溫，增加水量，調(diào)節(jié)二氧化碳的比例。

我喜歡神經(jīng)質(zhì)地在雨中慢行，任憑那不急、不冷的雨點，直瀉頭頂、后背。不屑周圍奇異的眼神，偶爾還會哼上一段《雨中曲》的音樂。不算是雨中理療，在不傷害身體的前提下，珍惜這夏日沐浴的刺激。這叫自尋痛快？

古代詩人聽雨的境界高了：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fēng)。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這是宋代蔣捷的詞。

我最喜歡秋雨中的寂靜。

城市的高樓下，馬路上汽車、人聲的喧鬧，讓人很難找到片刻的沉寂和凈土。生活最現(xiàn)實，不可能躲在郊外、山村去品味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意境。只好在清晨，懶坐在陽臺邊，抱一本《思想者獨行》，間或抬頭望著半明、半暗、無邊、無際的天空和不緊、不慢、連著天穹的雨簾。聆聽這有節(jié)奏感的淅瀝聲，儼然像不溫、不火、回味無窮的民樂。浮躁，被雨打磨平靜。

冬雨并不浪漫，只是有些瑟瑟的冷。

一屢陽光，就能夠給人、給物、給大地，無限量的溫馨。

江南的嚴(yán)寒，盡管是短暫的，卻是無情的。她能殘酷殺死地上地下深隱的害蟲、毒菌。冬雨的及時洗滌，天則更藍，河水愈清，空氣純潔了許多。

人心是否能夠需要凈化？我不敢說。

假若寒冬能夠把那些魚肉百姓的貪官污吏肅清，該多痛快！盡管這是老百姓奢望的夢，說出來，落個心底片刻的舒服也值。

萬物離不開水。

雨是天水，是地球的血液，是人類的好朋友，是造物主特賜的恩典。

雨是詩人的墨水，是畫家的水彩，是作家的心泉。雨中有意境，有故事，有酸甜苦辣，有笑聲，有歡樂，更有各自眼中不同的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