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龍
成功的網生節目背后,必定有管理者、制作人獨特的理解與開掘,必定抓住了痛點、癢點。
網生綜藝節目,正在流行時。網綜給人的最深印象是,尺度大。嘉賓觀點犀利,時不時地會有臟字脫口而出,后期編輯不得不作消音處理。可以不說臟字嗎?不可以直接掐掉臟字那段嗎?有人做過研究,網民認可的是人在說臟字時那一刻的真實語態。人若神志清醒,什么場合會說臟話?可能是私人的場合、親密的場合、自由的場合。——不過,網絡平臺是公共平臺,網生節目可以有真實的語態,但不應該出口成“臟”。
網生節目的活力大,可能因為它的人為限制少,請注意,不要理解為管理的松懈。近年來,央視不斷召集觀眾參與“大會”。從《中國漢字聽寫大會》《中國成語大會》《中國詩詞大會》,到《中國戲曲大會》《中國謎語大會》,此起彼伏,“大會”連連。在此背景下,其他電視頻道再研發推出“大會”一類欄目,會被貽笑大方,他們會苦心孤詣地另辟蹊徑,想出一堆新名稱來。名稱之外,其他的條條框框就更多了,自我閹割就更甚了。而愛奇藝的《奇葩大會》、騰訊視頻的《吐槽大會》,并不避“會”,而且似乎有意撞“會”。兩檔同名網綜,影響網民點擊收看了嗎?相反,彼此成全了對方,成就了自己,網上網下,點贊一片。
在網綜節目里,主持人、選手、嘉賓并不諱言別人的節目,不諱言給別人的節目打廣告。而很多電視臺,很忌諱競爭對手的節目、主持人、嘉賓人選,連節目名稱都不讓直接或間接引述,“以鄰為壑”最后是“與壑為鄰”,顧影自憐。
網生節目的活力大,還因為它到達用戶的距離短。傳統媒體制作節目,策劃統籌、審看把關的,字幕就可以打出一大長串,層層級級的,一人一種觀點,文化產品的研發生產,再完美的方案,常常也會被執行得支離破碎。這樣的職場生態,很多一線編導無所適從。而在網生媒體,編導直接對話制作人,編導直接對網民觀感負責。在《奇葩大會》上,馬東坐鎮導師團,何炅現場提出辯手復活的想法時,故弄玄虛:我給老板一個請求……馬東回應:千萬別這么說,我是米未的管理者,但不是《奇葩說》的管理者,《奇葩說》真正的管理者是觀眾,是觀眾喜歡才有了《奇葩說》。傳統媒體的節目群里,多少節目是自始至終尊重了觀眾的想法?多少節目是可以被觀眾管理的?那些脫穎而出的電視節目,都是最接近觀眾訴求的;它們的節目制作環境也是最簡單、最靈動的,擺脫了煩冗的管理程序。復雜和疲沓,只能生產糾結。
網生節目的活力大,更多源自體制提供的動力充足。傳統媒體人多,一線的人多,管理的人多,人的性質也是特別多元,在編、聘用、臨時聘用,而同時,媒體管理者又在為單位或部門無人可用而煩惱——沒有能做事、做大事、做成事的人。一些電視團隊,常常集聚了眾多不能不用、難以大用甚至反作用的冗員。這樣的體制環境、團隊現狀,很難做出可看、好看的節目。
網生節目最大的魅力是,以別致的交流表達方式,給生活壓力巨大的現代人轉移或分散注意力,哈哈一樂,輕松片刻。網綜節目里,時時有搞笑、調侃、自嘲、諷刺、挖苦,引用《吐槽大會》的主題語就是,治愈陳年的無聊,共赴有趣的高潮。事實上,網生節目的管理者、生產者,大多并非網絡“原住民”,而是來自傳統媒體的“移民”。同樣的人,同樣做節目,為什么兩種節目的做法、觀感、反響大不同?體制環境有別也,收看方式也不再是客廳端而是移動端,收看心理也不再是公共品而是私人品。
可見,網上“大會”走紅的背后,是團結的“大會”、快樂的“大會”。而當下,習慣性的偏見是,網生節目熱鬧生猛,是因為它的表達空間大。謬也,網生節目只是一直致力于拋棄一切正確的廢話。其實,在網絡世界里,做出影響、做出品牌的只是個別少數,引人關注,讓人流連,談何容易?成功的網生節目背后,必定有管理者、制作人獨特的理解與開掘,必定抓住了痛點、癢點,不是簡單直接地飆臟話、比膽大,不是野蠻生長。網生節目與網生節目之間的差距,有時比傳統電視頻道上那些節目的差距來得更大。
周云龍,年近半百,電視老人。人很普通,話不普通;口音特重,分量不重。戀舊戀自己,偏愛新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