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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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時代議程設置探析——以江某被害事件為例
任 玲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新聞與文化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00)
微信作為一種新媒體,其集圖片、文字、聲音、視頻于一體的功能使其在傳播觀點時有獨特的優點。議程設置作為傳播學的經典理論,隨著互聯網的發展帶來一系列的媒介演變,議程設置理論得到拓展與補充。在“江某被害事件”中,自媒體的議程設置呈現迅速性、單一性和情緒化的特點。
自媒體議程設置;迅速性;單一性;情緒化
據CNNIC發布的第40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17年6月,我國手機網民規模達7.24億,手機網民占比達96.3%,移動互聯網主導地位強化[1]。微信作為移動社交媒體,成為人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APP。自騰訊公司推出微信公眾平臺,個人和企業紛紛推出公眾號,傳統媒體也通過媒介融合的方式紛紛遷移至微信公眾號平臺,以期通過這種方式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吸引更多的受眾。在“江某被害事件”上,自媒體先發聲,并且通過設置單一議程與情緒化表達的方法擴大影響。
江某于2016年11月在日本被殘忍殺害,在事件還未調查清楚之前,某新聞網站將這一事件簡單定性為“她不顧親友勸阻,最終倒在了日本武士刀下”。然而在2017年11月,事件還未審判,輿論指向發生轉變,自媒體的矛頭一致指向劉某。2017年12月11日,該案件在日本審判,審判的最終結果是“判處陳某某20年有期徒刑”。反觀在整個事件中,在輿論最初發酵時,劉某成為輿論的靶子,兇手陳某某卻被主動忽略,其中的原因值得我們反思。
2017年11月9日17點40分,《局面》欄目在微博上發布3分鐘的預告,在當日的21點55分正式發布采訪的第一段視頻,經過精心剪輯的視頻迅速引起人們的關注。縱觀這兩個時間節點,網上人流量較大。此外,在最初發布的兩段視頻里,視頻時間均不超過10分鐘,視頻中江某媽媽的悲傷與劉某的逃避形成了對比,激化了網友的情緒。但是這并不是全部的視頻,據《局面》后續發布的視頻來看,全部采訪的視頻一共有25段,完整的視頻在11月13日整合發布,此時已經網友的情緒已經極化。最后,王志安不得不通過個人公眾號發布《關于江某案:多余的話!》糾正輿論偏向。然而,為時已晚。
中國是一個崇尚傳統美德的社會,仁、義、禮、智、信一直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因此,中華兒女也一直將這五字作為自己處事的原則。在大是大非面前,人們心里往往有一個道德天平,用這個天平去衡量是非。根據費斯汀格的認知失調理論,認知指的是有關一個人自己或所處的環境的任何知識、觀念、信念或情感,費斯汀格把元素之間的關系分為三類:無關、失調和協調。失調是指一個元素緊跟另外一個元素的反面。[2]在江某被害這件事情上,受眾普遍認為作為閨蜜的劉某在這件事情上有很大的責任,但是劉某在江某被害之后的逃避、推脫,這種種不負責任的行為嚴重挑戰了受眾的認知,造成受眾的認知失調。
關于江某媽媽和劉某的采訪視頻是由《局面》發布,其最初的目的是促進雙方的溝通,最終,事與愿違。江某媽媽不僅沒有和劉某達成溝通,而且在自媒體的喊話中,雙方的誤會越來越深。《局面》在“江某案”開庭前的一個月設置這個議程,成功引起公眾的注意。緊接著,自媒體將矛頭指向劉某,重新設置自己的議程,而自媒體的議程并不是為了促進雙方的溝通,從其行為上來看,自媒體的文章加劇了公眾的情緒,促使公眾情緒集體爆發,同時也使原本脆弱的雙方關系變得更破碎。這也使得輿論最終指向劉某,而兇手陳某某并沒有得到關注。
1968年,麥庫姆斯和肖通過對“媒介與選民對總統競選的看法”的研究,得出結論:新聞媒介建構的外部世界與樣本選民頭腦中的圖像密切相關,新聞媒介的議程設置功能確實存在。1972年,麥庫姆斯和肖通過“前后交叉相關”驗證了媒介議程設置和選民議程的關系,并得出媒介議程排序在前,選民議程排序在后的關系[3]。這一結論肯定了媒介議程的強大的主導作用,媒介議程深深影響著選民的議程。選民的導向需要影響著媒介的接觸模式[3]。1999年,唐納德?肖(Donald L.Shaw)、馬克斯韋爾·麥庫姆斯(Maxwell McCombs)以及戴維?韋弗(David H.Weaver)和布拉德利?哈姆(Bradley J.Hamm)聯合發表了一篇題為《個體、團體和議題融合:社會分歧論》的學術論文,拓展了議程設置理論。2000年,唐納德?肖(Donald L.Shaw)和他的兩位女助手戴安娜?諾特(iDanaL.Knott)、德博拉?卡普蘭(DeborahKaplan)又提出一篇新的論文《公共議題的衰落:個體怎樣與媒介融合以形成新的社群》,對“議題融合論”做了進一步的闡釋。“議題融合論”和“議題設置論”相比,主要有以下一些特點,“議題融合論”的研究出發點是社會大眾,著重研究社會大眾為何使用各類傳播媒介、如何使用傳播媒介以及使用傳播媒介所達到的社會效果。而“議題設置論”,則往往以大眾傳播媒介為研究的出發點,研究的著重點是大眾傳播媒介如何影響受眾。“議題融合”分為六個階段,分別是:尋求團體階段、尋求團體“議題”階段、尋求引導階段、尋求傳播媒介階段、大眾傳媒“議題設置”的初級階段、大眾傳媒“議題設置”的高級階段[4]。2014年,麥庫姆斯、肖和韋弗將議程設置理論拓展至7個方面,并對其中的導向需要、網絡議程和議程融合進行詳細討論[5]。通過對議程設置提出者對議程設置理論拓展的梳理,可以發現,隨著互聯網的發展,議程設置理論并沒有過時,反而歷久彌新。議程設置理論由最初大眾媒介影響個人議程拓展為個人議程與媒介議程相互影響,二者呈現融合的趨勢,這動搖了媒介議程的中心地位。新媒介環境下,議程設置的“媒體議程—公眾議程—政策議程”的單向閉合過程,由“個體議程—社群議程—媒體議程—公眾議程—政策議程……”多向非閉合過程代替,研究的重點應由“媒體”轉向“社群”[6]。微信是一個以強關系為主,弱關系為輔的社交平臺[7]。相較于微博,微信是一個封閉式的傳播圈子,在以熟人社交的基礎上,議程一經傳播,輿論迅速發酵。在“江某被害事件”中,自媒體議程設置呈現出先發制人、設置單一議程、表達方式情緒化的特點。
11月9日,對江某媽媽和劉某的采訪視頻公布,據百度搜索指數顯示,以“江某”為關鍵詞的搜索在11月14日達到頂峰[8]。通過對微信朋友圈里的爆文進行整理分析,發現多數100000+的自媒體文章在11月13日發布,最早的一篇公眾號推文是11月9日“新聞哥”的《為閨蜜擋刀而死的江某,你媽終于當面問了那個人:還有良心嗎?》此文得到100000+閱讀量和15294的點贊量,而將輿論推向高潮的是在11月12日“咪蒙”的文章《法律可以制裁兇手,但誰來制裁人性?》,“她刊”也在同一天發文《江某,你替劉某去死的100天,她買了新包包染了新頭發》,兩篇文章均達到100000+的閱讀量和100000+的點贊量。其它自媒體也紛紛集中在11月9日—11月13日發表文章,形成議程上的聚合,從而引導輿論,在此過程中,自媒體牢牢抓住了公眾的痛點,并借公眾的痛點做文章。在公眾的樸素的正義情緒被“咪蒙”等一些自媒體煽動至高潮時,“新京報評論”在11月13日發表文章《殺氣騰騰的咪蒙制造了網絡暴力的新高潮》,文章直指“咪蒙”的不當做法,雖然收獲了100000+的閱讀量,但是點贊量居于首位的評論是“站咪蒙,支持她煽動大眾的憤怒”,可見此時受眾的情緒已經被帶偏,信息爆炸時代,受眾情緒的敏感性,受眾的情緒極易被自媒體帶動。
相較傳統媒體,自媒體以利益優先,往往忽視了自己的社會責任。在江某被害事件中,在已有的資料里,受眾更多的關注的是劉某,而自媒體深知受眾的特點,于是陳某某作為殺人兇手并沒有收到自媒體的關注,而劉某成為自媒體口誅筆伐的對象,如“咪蒙”站在人性的高度上號召大家去批判劉某,“HUGO”“視覺志”“當時我就震驚了”則直接采取喊話的方式將矛頭指向劉某,在真相還未出現之前,觀點先行,先入為主給事情下了結論。然而,“江某被害”牽涉到的道德與法律遠非自媒體去批判劉某那么簡單,自媒體的這種做法欠妥,以致于有制造網絡暴力之嫌。而傳統媒體公眾號的推文則是聚焦于整個案件中的情、理、法,議程設置更加多樣,相較于自媒體一致批判劉某,傳統媒體公眾號顯得更為理性。在輿論達到高潮的時候給公眾的情緒降降溫。整個事件涉及到劉某的道義責任與法律責任、公眾表現出的正義感,自媒體在議程設置上重點突出劉某的道義責任,未能全面的分析此次事件中呈現的各個方面,設置單一的議程,沒有綜合考量各方面的因素。
在最初刷爆朋友圈的文章里,都是采用敘事化的風格,如“咪蒙”的文章采取設問的方式,并在文章的開頭部分采用假設的方式,使受眾產生強烈的帶入感,從而引發共鳴,在文章結尾的時候采取呼吁的方式號召大家簽名。文章對于采訪視頻進行片面截圖,其中劉某和朋友聚餐的圖片在自媒體公眾號里反復傳閱,后來經劉某澄清,其中一個打馬賽克的正是江某,通過碎片化的傳播成功吸引受眾眼球,自媒體議程設置者通過夸張、片面截取的方式將議題軟化。傳播者軟化議題的方法有:公共議題敏感化、顛覆化[9]。在整個事件中,陳某某已被日本警方逮捕,而責任的另一方劉某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公眾心里難以平衡,自媒體牢牢抓住公眾情緒的敏感性,并在這一點上大做文章,迎合受眾情緒,但是當我們客觀地審視整件事的時候,嫌疑犯陳某某才是罪魁禍首,最值得批判的一個人,然而由于自媒體對議題的焦點轉移,使公眾的情緒更加極化,從而引發道德審判。自媒體通過情緒化表達的方式,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在封閉式的社交平臺上,人人都是在傳播的節點的基礎上,達到了傳播效果的最大化。
媒介生態學,是指用生態學的觀點和方法來探索和揭示人與媒介、社會、自然之間的相互關系和發展變化的本質和規律的科學[10]。正如自然生態一樣,媒介生態學強調的是在整個媒介系統中,各要素之間的關系,各要素之間的平衡,而在“江某被害事件”中,自媒體的表現讓人擔憂,為了追逐利益,自媒體往往強調極富個人特色的觀點,觀點先行,越過事實,這些觀點多是個人情緒的宣泄,容易引發輿論的高潮,導致新一輪的網絡暴力和道德審判,這顯然是違背新聞倫理的表現。由于互聯網的飛速發展帶來的一系列技術變革,媒介形態的改變,但是相關法律和法規的缺失又造成自媒體在發表言論的時候缺乏法律意識,破壞媒介生態。受眾作為媒介生態的一大要素,最終將受到影響。
這里的主導權是指輿論主導權,尼葛洛龐帝在《數字化生存》中曾預言,數字化生存有四個特質:分散權力、全球化、追求和諧和賦予權力[11]。在數字化生存中,自媒體被賦予一些權力,而互聯網也具有去中心化的特質。在人人皆媒體的時代里,輿論呈現出復雜性的特點。在此次事件中,自媒體迅速設置議程,掌握了輿論的主導權,而其觀點往往是宣泄情緒,使受眾的注意力放在劉某身上,忽視了兇手陳某某,不利于受眾全面地認識整個事件,因此,受眾的情緒也表現出極化的特點,在對劉某的批判中,兇手陳某某未得到關注。
在“江某被害事件”中,受眾表現出極端的情緒。他們一邊倒地批判劉某,忽視陳某某,這種情緒最初表現為一種正義,然而,這種正義感在匿名的網絡背景下得以放大和宣泄,自媒體迎合受眾的情緒并宣泄自己的情緒,最終,受眾的情緒達到高潮。后真相時代,情緒遠比事實重要,在集群中,受眾缺乏理性思考的能力,情緒戰勝理智,集體意識最終導致集體行為,這種行為表現在線上對劉某的批評,線下對劉某及其家人的干擾。媒介素養的缺失使受眾不能更好地利用媒介,因此在使用媒介的時候往往表現出非理性的一面,受眾不能冷靜地考慮整個事件,在整個事件中更多地宣泄自己的情緒,情緒戰勝理智。
在“江某被害事件”中,自媒體的議程設置呈現出迅速性、單一性和情緒化的特點,分別表現在:時間上的先發制人、空間上設置單一議程、話語表達和呈現以情緒化表達為主。以熟人社交為基礎的微信在傳播信息、觀點時呈現爆發性的特點。在時間上,自媒體迅速發文,設置自己的議題,形成集聚效應,通過設置議題影響公眾的看法,引導輿論。然而由于話語表達以宣泄情緒為主,因此,這種方式破壞了媒介生態,加劇了公眾情緒的極端化,對整個媒介系統的平衡發展造成影響,受眾在整個事件中缺乏媒介素養,情緒戰勝了理智,并且在網絡上宣泄自己的情緒。所以,自媒體要提高自律意識,牢記社會責任,使自己的行為符合相關的法律法規,受眾要提高自己的媒介素養,努力成為有涵養的網民。
[1] 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2017-08-03.
[2] 項光勤.關于認知失調理論的幾點思考[J].學海,2010(6):52-55.
[3] (美)洛厄里,(美)德弗勒,劉海龍譯.大眾傳播效果研究的里程碑[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4] 黃瑚,李俊.“議題融合論”:傳播理論的一個新假設[J].新聞大學,2001(2):2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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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陳雪奇,劉敏.微信場域中的意見領袖[J].當代傳播,2015(3):93-95.
[8] 百度指數:http://index.baidu.com/?tpl=trend&word=% BD%AD% B 8% E8.
[9] 郝雨,程旦丹.微信“全網民時代”:議程設置的賦值與強化[J].社會科學論壇,2017(3):237-244.
[10] 邵培仁.媒介生態學:媒介作為綠色生態的研究[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8.
[11] 尼葛洛龐帝.數字化生存[M].海南:海南出版社,
[責任編輯:思涵]
2018-01-24
任玲,女,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新聞與文化傳播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新媒體研究。
G206.2
A
1672-8122(2018)02-002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