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曼陽
[摘要]對于儒家而言,內圣外王作為修身立命的境界由來長久,其源頭可以一直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然而,對于今人,內圣外王的最為典型的論述和認知則是《大學》《中庸》發出闡明的,所以要理解這一儒家的根本思想則必須理解《大學》《中庸》二篇,而理解《大學》《中庸》二篇又必須對于《禮記》以及朱熹的訂正有著一定的了解。故在此將會介紹《禮記》開始,同時探討《中庸》《大學》二篇在其中的地位,之后對于《大學》《中庸》二篇的內容加以敘述,最終來討論內圣外王的相對意義。
[關鍵詞]大學;中庸;內圣外王
[中圖分類號]B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5918(2017)01-0080-03
doi:10.3969/j.issn.1671-5918.2017.01.038 [本刊網址]http://www.hbxb.net
一、引論
內圣外王能成為儒家的核心思想,是與《大學》、《中庸》兩篇的介紹分不開的。而通過朱熹的訂正選錄,《大學》、《中庸》也得以成為儒家經典的“四書”之二。同時也擁有了初學門徑以及圣人之教的地位。那么,要理解內圣外王,就需要理解《大學》、《中庸》,要理解《大學》、《中庸》,就要理解其來源《禮記》以及《四書章句集注》的差別。在此對于這一些問題均作為了簡述,在簡述完成后闡發了這么一個觀點:《大學》偏重于內圣,《中庸》偏重于外王,但是兩者均由內圣而外王,這一方法論是相同的。
二、《禮記》內容、作用與地位的介紹
《禮記》作為五經之一,又名《小戴禮記》,成書于西漢時期,一般認為其作者是戴圣?!抖Y記》一共四十九篇,并非是一本實際意義上的專著,其收錄篇目多是關于禮儀的原有著作和當時其他作者的相關作品,關于其來源,一般而言有三個:(1)《儀禮》的直接錄入,《禮記》中的不少篇目是對于《儀禮》的直接調用,其中有的篇目雖有《儀禮》有一定的差異,然而仍舊可以看出內容的一致性,而在已有的考證中,這也是被公認的看法。(2)西漢時期作者的寫作,由于光是依靠對于先秦的文獻進行抄錄并不能完全填補西漢時期對于禮儀制定問題的空缺,因此也有部分篇目是依據先秦的禮儀的制度與大略而被西漢時期的作者再創造的,這也占了相當一部分的《禮記》篇幅。(3)流傳的雜記的錄入,除了《儀禮》之外,《禮記》也廣泛采用了其他的相關文獻進行編纂,由是豐富文本的同時也增加了可讀性。因此,總的而言,《禮記》是由不同來源的文獻所組成的雜糅品,然而,其雜糅的程度并不能貶低其客觀的史料價值與哲學內涵。在已有的考證中,最為傳統的亦是有爭議的說法是一般認為《禮記》是精選已有的文獻的結果,之前戴圣之叔戴德對于已有的古禮二百四十篇進行了刪減,寫作了包有八十九篇古禮的《大戴禮記》。對比戴德的刪定版《大戴禮記》八十九篇,《小戴禮記》的篇幅僅為一半,而戴圣本人是西漢的禮學專家,因此《小戴禮記》可以看做是一本對于古禮的精簡版本,其內容質量自然不言而喻。但是這一說法疑點頗多,紀昀、戴震、陳壽祺、洪業等均加以駁斥。但是這一說的可取之處在于,《禮記》確實有著刪減與選擇的過程,因此,認為其是對于先秦西漢已有的禮學典籍總結也未嘗不可。但是對于此說,仍舊要持一個不偏信的立場。
《禮記》的篇目共四十九篇,其內容復雜,主題并不一致,梁啟超曾經將《禮記》各篇分為十類:記述某項禮節、記述某項政令、解釋禮經之專篇、專記孔子言論、記孔子及時人雜事、制度之雜記、制度禮節之專門考證、通論禮義意學術、雜記格言、某項事故之專記,以此十種概括《禮記》的內容也并不全然準確,梁啟超也往往指一概念為其中篇目中的一部分。因為,往往有單篇之內不同意義的文段,如《檀弓》篇就在此中論述了婚喪嫁娶之禮,然而同時又闡發了女子孝順公婆之義。當然,粗落地分類篇目的方法也是有的,大體可分為三類,記述禮儀的、孔子語錄行事的摘錄、儒學通論。故《禮記》并不單純地是一本禮儀大全,其甚至在部分意義上承擔了《論語》的論體,另外,也為《大學》《中庸》這類通義文章以存在地位。《禮記》的重要性不單在于其是五經之一,其值得關注還在于其與論語孟子的聯動的地位,尤其是《孟子》,許多文字不但互證,甚至有著相同,如《禮記》的《王制》與孟子的《萬章》有“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于天子,附于諸侯曰附庸。天子之三公之田視公侯,天子之卿視伯,天子之大夫視子男,天子之元士視附庸?!迸c“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達于天子,附于諸侯,日附庸。”這種相同之處。甚至不止一處,又如在《禮記》內則與孟子盡心之中“五十始衰,六十非肉不飽,七十非帛不暖,八十非人不暖,九十雖得人不暖矣。”與“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飽。不暖不飽,謂之凍餒。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之謂也。”排除了年歲的差異,這兩段的結構亦是基本一樣的。雖然《禮記》抄襲《孟子》的可能性并不太高,然而兩者的相似性則更可能在于存在有著一種普遍的觀念以及普遍的古文本的存在。由此,四書五經的橫向比較對于還原先秦的真實儒家思維內容是非常重要。
三、四書章句與《禮記》中的《中庸》《大學》
《禮記》所收錄的《大學》《中庸》兩篇被宋儒單獨列出,視作是孔氏門人的必讀之書,在原版中,《大學》為第四十二篇,《中庸》為第三十一篇。屬于較后的篇目,相比于篇幅較長的《曲禮》、《檀弓》,兩篇的長度并不顯著,然而由于其不同于其余諸篇,其闡發義理的高度要較之其余諸篇顯然為高,故從中單拿出作為孔氏經典亦是較為合理的。
一般而言,古人認為《大學》作者為曾子,《中庸》作者為子思,對此,程子分別對于《大學》與《中庸》的內容作了點評,“《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人德之門也”、“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敝祆鋭t認為,《大學》“于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賴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而《中庸》“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于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由此可以得出,宋儒認為《大學》《中庸》均是研讀儒學之必學的入門之徑,因此其重要性不證自明。endprint
然而,這里就有一個問題,一般而言,在章句之中《大學》的順序在《中庸》之前,《禮記》中而《中庸》在《大學》之前,這里是否有差?這里可以明白的是首先在《禮記》中并不存在先后差異之分,更多的只是一種匯編,除了明顯的有字數壓倒性優勢的兩篇在前之外,其余的排序并無頂規,這是其一。而在朱熹看來,《大學》是超越了小學諸篇之后的入門門徑“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中庸》則更多地是“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因此,一篇是入門之用,另一篇是終生教導,由此看來,《大學》《中庸》在章句中的排序更符合宋儒的態度,也合乎于情理。
四、在《大學》與《中庸》的格局中的內圣外王之道
內圣外王作為儒家為學的口號,并不是明確地寫在兩篇之中的。而這一口號的總結特別是有賴于對于兩篇的布局釋讀,接下來在研討兩篇布局的前提下,對于內圣外王的思維做一闡明:
(一)《大學》的內圣外王
基本上所有了解儒學的人都了解三綱八目這一《大學》的總論,實際上,《大學》的布局也是八目的一種連環展現?!洞髮W》開篇首提三綱“《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止于至善”。第二段總括八目,之后即是八目的具體論述,由是表達內圣外王的觀念。
在這里需要特別注意的是,朱熹對于三綱特別看重,甚至為此而修正了原版《禮記》中八目的第一論述目誠意的格局,將從“康誥日:克明德”開始直到“此謂知本”這一原有的內容直接從誠其意的段落上提至第二段,作為三綱的特別論述而出現。從內容來看,這一作為是可取的,因為確實對于三綱的相關論述被放在八目之中是不合適的,當然,如果要尊重原文的話,《禮記》仍舊保留了原來的樣式。
在《大學》看來,八目之間是嚴格的遞進關系。在《大學》的結構中,八目的每一段句式都以對于后一段的前提是本段來開頭(排除誠其意),同時在述畢內容后又用近似句子來結尾。當然,八目并非是完整的八段,但是,這一句式的反復運用至少暗示了作者的寫作思路的連貫與一致,其支撐的內容即是對于八目的理論聯系的一貫的態度。
在八目的連貫理證中,內圣而至外王的思路不斷展開,在此,有一個主要的一組供參考,即誠意、正心、修身三個為一層為修身,以齊家作為中介,達致治國平天下這一彼端的這一辯證組的存在。眾所周知,《大學》以誠其意作始,末段終結于國“以義為利”,由此,可以將前三者看作是重點在于修身的三目,最后一段看作是重點在于治國并隱指平天下的一目,中間的齊家則是一種必要的過渡,古人家國一體,因此將齊家看作是治國的小試身手也未嘗不行。
在前三目中,誠意、正心、修身各有一組主題,誠意的主題為不自欺——慎獨,正心的主題為,心正——受視,修身的主題為他人——自我。以下:
根據章句版本,在移除了不相關的內容后,誠意的篇幅精簡了許多,由此也可以看出誠意的主題在于,從“勿自欺也”直到“故君子必慎其獨也”這一論證。所謂誠意不自欺,其所作用的目的就在于達到外內一致,而外內不一致的原因即在于不慎其獨在之時,因此有了自欺的行為,故“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最終才會“待見君子而后厭然”。然而,“人之視己若見其肺肝”。所以,所謂誠其意者,其本質在于不自欺,而其行動標準在于慎其獨。
在能夠達到誠意之后,才能談到正其心,正心的主題正是心正,心如果有所不正,自然會反映在學問的為學之中,故其受視也是不正的,旁人看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這也是不可取的。
正心的原理比較簡單,之后的修身就稍微復雜一點,修身的重點就在于修己身與他身的影響關系,修身不是獨修己身,要在他身之中發現己身的可能的邪僻。因此,人之其親愛、賤惡、敬畏、哀矜、傲惰均是需要辟避的。不止于此,還要能夠闡發自身,發覺自身之惡,因為“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
在完成了這三目的煉造后,才可能談到最后一目的問題:治國。最后一節內容最為雜亂,大抵可以分為這六件事情,掣炬、重民、聚賢、大道、生財、務國。除了第一節與后五節略有脫節外,其余五節更多的是思路的連貫所完成的。第一節掣炬之道直接就是其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諸人的翻版。之后從各個方面論述了治國的各個要務。即民眾與賢者的招募、修身之道的掣炬、財用與國家的關系。其中最為緊要的還是這一句,“好人之所惡人之所好,是為拂人之性”在其中處于文章內,直接相當于再次點明了掣炬之道與修身之本源。
由是可以看出,《大學》的構造思路是從內生而外王而來,也是分為嚴密的。
(二)《中庸》的內圣外王
與《大學》不同,《中庸》的結構殊為散亂,由此而言,即使連宋儒都認為《中庸》是一種“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于密”的存在。因此,對與《中庸》的結構整理的難度要明顯高于《大學》,在這里提出一個分析,以供討論,《中庸》的行文思路如下:
《中庸》之德轉入君子之道,君子之道轉入文武典故,文武典故轉入為政之道,之后是誠者自誠上升到圣王之為,以散議詩經斷片結束。
初看起來,這一結構是很為散亂的,但是實際上仍舊可以歸為兩條非常簡單的線索,線索就是內圣和外王。
內圣包括《中庸》之德、君子之道、誠者自誠。外王則是古圣典故、為政之道、圣王之為。散詩最后論述。
《中庸》之德從“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為教”開始到“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見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緊接著就是君子之道,從“君子之道費而隱”直到“夫微之顯,誠之不可已,至矣”。誠者自誠則是從“自明誠謂之性,自誠明謂之教?!钡健吧w日,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
古圣典故(這里的古圣包括了多人,甚至有太王王季二人的存在可能)從“舜其大孝也與”到“明乎郊社之禮,柿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苯Y束。為政之道從“哀公問政”到“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苯Y束。圣王之為從“大哉圣人之道!”到“茍不固聰明圣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這樣的整理后,可以看出,《中庸》一文的內圣與外王是相互穿梭其內的,而在具體的行文中,是否也有潛在的排列?從內圣的順序看,并不明確,尤其是誠的問題,即有作為本體論的“不誠無物”“故至誠無息。”這兩段,也有論述個人的“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所以很難操作于某一位置。但是外王的論述則可以有一個順序,掌史、為政、圣王。因此,可以看出,《中庸》線索較為散亂,但是仍舊是有內圣外王兩條線路的。
最后論述詩,這些詩的內容,既有內圣“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曰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薄肮示硬粍佣?,不言而信?!薄笆枪示硬毁p而民勸,不怒而民威于鐵鉞”,也有外王的“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于鐵鉞。”因此可以視作是對于上文的補遺與注釋。
五、觀點與結論
在了解了以上內容后,可以看出,《大學》一書的筆墨偏重于誠意正心,而其被后人所關注的也是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的內容之陳列,因此,在內圣外王中重點在于內圣,《中庸》則在闡述中庸之德的同時,也大量闡述了施政觀點,例如文武之道、為天下國家九經、舜文王武王周公之治理。因此更多的是外王。但是從行文思路上,兩者都以內圣為先,外王為后。所以可以認為,兩篇的內圣外王的思路是一致的,側重是不同的。這也給人以借鑒:《大學》、《中庸》之所以能人選四書,與其一致的行文思路可以互為對應也有著一定的關系。而側重不同,又可以互相佐證。因此,《大學》不可與《中庸》分割,反之亦是。內圣而外王的思路,在《大學》、《中庸》的作者看來是相同的,即先致力于自身的誠意正心之工夫,到了一定程度后,自然能獲知圣人之道進而兼濟天下。
(責任編輯:封麗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