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
2017年9月的一天中午,匆匆回到到家中的田洪亮,看到了丈夫魏洪君在桌子上留下的熱氣騰騰的飯菜,還有一張小紙條:“人世間最為動人的愛情,就像怒放在田野間的小花一樣,它不怕時間輪回,它笑看潮漲潮落。它拿來和其他花兒爭艷的,不是色彩明麗,不是笑臉蕩漾,亦不是花團錦簇,而是深藏于田野中間的兩顆誠摯的心!”
高大魁梧的丈夫,竟能說出如此軟綿綿的情話,讓田洪亮不由自主地笑了。作為一名法醫,田洪亮的心里非常清楚:從業16年來,她先后參加了2000多起現場勘察,尸檢1500多具。這份特殊的工作,讓作為妻子的她無暇照顧家庭。不過,她的背后有一個深情的身影,一直默默地守護著她,讓她時時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甘居“二線”
那是愛情堅定的選擇
2001年7月,23歲的田洪亮從大學臨床醫學專業畢業,由于男友魏洪君已經提前分配到吉林省松原市前郭縣公安局,于是她也風塵仆仆地去到那里。幸運的是,那一年前郭縣正在招聘一名法醫,魏洪君鼓勵田洪亮去報考。聰慧的田洪亮以優異的成績順利被錄取。拿到錄用通知書時,魏洪君緊緊地摟住田洪亮,十分激動地說道:“我倆從高中就相識相知,如今又成為并肩作戰的戰友,真是太好了。”依偎在魏洪君的懷里,田洪亮的心里同樣溢滿了幸福。
2004年春節期間,經過多年的戀愛長跑,情投意合的兩個人終于結成夫妻。一年后,兩人迎來了愛情的結晶,田洪亮與魏洪君都品味到人生的另一種溫馨。不過,生活畢竟大都是柴米油鹽的日子,由于警察和法醫都需要隨時出任務,特殊的工作性質漸漸讓他們對婚姻生活有點力不從心了。
有一次,兩個人領著孩子到公園里游玩,想要好好地盡興一番,沒想到就在此時,單位里先后給他倆打來電話,要求魏洪君馬上出警,而田洪亮則要盡快趕到法醫室,立即鑒定幾份最新的樣本。夫妻倆無奈之下,只好將剛剛坐上木馬的小家伙抱下來,任憑孩子又哭又鬧。將孩子送到朋友家代為照看后,夫妻倆心情極為復雜地離開了……
類似的事情多了之后,夫妻倆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是必須有一個人調換工作,不然的話,家庭的矛盾就會越積越多。兩個人在各自的崗位上都很出色,該由誰來調換呢?此時的魏洪君作出了一個讓很多人意外的決定。作為“一家之主”的他對田洪亮說:“沒事兒,你安心工作就好了,家里的事情全部由我負責。”
魏洪君的話讓田洪亮很吃驚:“要調換的話,也應該是妻子換工作呀,‘男主外女主內,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可是,看到田洪亮十分喜愛法醫工作,魏洪君接下來的舉動讓田洪亮大為感動:他在短短的十幾天里,竟然很快辦理好了相關手續,并通過考試的方式,調入司法局,從事起律師的管理工作。
有一次,一位長時間沒有見到魏洪君的老朋友在司法局遇到他,得知他的經歷后,這位老友很是為魏洪君感到惋惜。老友對魏洪君說:“你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對妻子的讓步也太大了!”魏洪君卻滿不在乎地說:“這哪里是什么讓步,不過是為了家庭生活,適當作出點調整而已!”
2009年1月,魏洪君正式進入到“家庭婦男”的角色之中,每天早上5點鐘,他準時做好一家人的早餐,等到全家人吃完,田洪亮上班之后,他再抱著女兒坐上班車,將其送入幼兒園。傍晚5點之前,他會準時出現在幼兒園的大門前……
魏洪君主動承擔起家庭“內務”的全部重擔。田洪亮也沒有讓丈夫失望,她將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每次出現場時,不管時間有多么晚,她從來沒有一次推辭,而每次在作案現場,作為一名法醫的田洪亮常常沖在最前面,盡自己最大能力去還原真相。
有一次,田洪亮通過幾天的樣本比對,終于找到了破獲案件的線索,興奮的她連忙將遇到的難題以及解決的辦法,迫不及待地與魏洪君分享。魏洪君很詫異地問:“這些醫學方面的知識我不熟悉,你怎么對我說這么多?”田洪亮甜蜜地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就是想與你分享,我總覺得,這里面有你太多太多的功勞……”
艱難無懼
緣于丈夫細致入微的呵護
不過,法醫工作的危險與艱苦,是夫妻倆遠遠沒有想到的。一次,發生了一起命案:在一個一萬伏的線路水泥桿下面,發現一具男性尸體。死者被發現之際,全身已經嚴重碳化,連偵察員也不敢輕易靠近。
現場極度危險,作為法醫的田洪亮卻不能退卻,穿過了圍觀的人群,田洪亮徑直地走向了死者,極其淡定地蹲在了死者的身邊。當時,周圍的群眾都驚呆了,都覺得這個姑娘實在是太勇敢了。當時的田洪亮為了確定死者的死因,在接近死者的第一時間便進行了嚴密的尸檢。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田洪亮觸摸死者衣服的一瞬間,一個巨大的火球竟然突地竄了起來,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聲音之大讓圍觀人群的耳膜都疼痛起來!
原來,尸體與高壓線桿有一定的觸碰,線路底部一個破損的孔洞中,出現了嚴重的漏電,而田洪亮觸碰時出現了一定程度的短路。短短幾秒鐘之內,尸體便爆燃出半米多高的火苗,而且還極其猛烈地燃燒著,在場的人都被嚇傻了。
火球在田洪亮的眼前熊熊燃燒起來!大家一片驚呼,有人大聲地對她喊道:“是電火!是電火!趕快跑啊!”聽了這話,田洪亮下意識地轉身后退,火球燃燒起來的巨大沖擊力,一下子將她撲倒在地!
生死就是一剎那的事情,等到田洪亮想要爬起來時,才感到全身癱軟,早就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力氣。她渾身上下摸了一下,發現除了前額的頭發有些焦糊之外,其他部位并沒有什么損傷。這時,有人沖上前來,趕緊將她攙扶起來:“洪亮,你命大呀!如果再晚一些的話,你就會像所驗的尸體一樣,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了……”
呆坐在原地好一會兒,清醒過來的田洪亮才了解到:幸好當時她本能地撤退了半步,再加上她的手上戴著乳膠手套,起到了一定的絕緣作用,這才躲過了生死一劫!這一次,她真真實實地感受到,自己竟然離死亡是如此之近!鎮定之后的她,看到巨大的火球導致整個現場一片狼藉,一些圍觀的群眾出于本能都躲得遠遠的。她俯下身去,繼續進行著尸檢,因為她知道,如果她也退縮了,那隱藏在死者身上的線索或許就永遠也無法找到了……
盡管這一次處于生死邊緣,回到家里的田洪亮卻選擇了沉默,因為她生怕魏洪君會為此擔心。不過,幾天之后的一個晚上,她還是忍不住吞吞吐吐地告訴了丈夫。沒想到,聽了這件在她看來“天大”的事后,魏洪君的表現非常平靜。他只是淡淡地說道:“不是所有人都沒事嗎?你也沒有事兒,那就行了。”聽了丈夫的話,田洪亮只好怏怏地簡單地洗漱了一下,然后悄然地睡下了。
其實,在那天深夜,靜靜地躺在妻子的身邊,聽著她因為疲勞而發出的鼻息聲,魏洪君心痛到了極點。但他在妻子面前只能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正是因為田洪亮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他就更加需要保持表面上的淡定,不然的話,田洪亮的壓力就會更大了。為了不讓田洪亮分心,他只好將擔憂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2012年7月的一天,夫妻倆難得地坐在家中客廳里,靜靜地觀看一部影視劇,正在播放法醫的鏡頭,只見劇中的法醫英俊瀟灑,在作案現場手起刀落,給人非常炫酷的感覺。看到這一幕,田洪亮不由得笑了:“現實中的法醫可不是這樣,這種活最累最臟,每天面對的都是冷冰冰的尸體,甚至是各式各樣的危險!”魏洪君打趣她道:“是啊,法醫從來不跟活人打交道,想想這一點,我都有些心驚膽戰。”說完之后,他故意看著妻子擺出一副十分害怕的樣子。看到魏洪君滑稽的表情,田洪亮一下子被逗笑了,內心一直緊繃的狀態,一點點地松馳下來……
法醫先鋒
有你方知幸福的滋味
田洪亮成為單位中的技術骨干,這樣一來,她面臨的壓力就更大了。看到妻子每日不停奔波,回到家中時時表現出疲憊的樣子,魏洪君便不由地考慮:讓田洪亮重新調換一份工作。可是,每次看到田洪亮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找出隱藏在案件背后的線索,臉上掛著的滿滿的成就感與自豪感,他就將快到嘴邊的話輕輕地咽了回去。
此后的魏洪君,開始嘗試著用另外一種方式守護田洪亮。只要田洪亮出現場,無論多么晚,魏洪君都一定在家中等候著。好幾次田洪亮后半夜回到家里,看到魏洪君還在網絡上下象棋。她不免好奇地問道:“這么晚了還不睡,你不困呀?”魏洪君故意裝作癡迷地說道:“不知怎么著,最近我突然喜歡上了象棋,每天晚上不殺上幾盤,根本就睡不著!”
一個冬季的午后,田洪亮接到了一個非常棘手的現場任務,一名男子將妻子殺害并焚燒后,又把焚燒物和灶灰混在了一起。田洪亮的心里特別著急,因為在殺人案件里,尸體是最直接的證據,如果沒有尸體的話,案件的后期訴訟就無法進行。此外,沒有受害人身份識別,嫌疑人不久后就要被釋放了,就無法為死者伸張正義了。
來到現場的田洪亮與其他警察都萬分焦急,急中生智之下,田洪亮想到了一個辦法:從灶灰中尋找分離出有價值的提取物,并進行基因方面的比對。可爐膛里的灶灰何其之多啊!簡直像大海撈針一般!田洪亮迅速找來了一個極細的篩子,將灶灰一捧捧地放到篩面上,然后一點點地仔細地篩選起來。門外是呼嘯的北風,這些成分復雜的灶灰被擠進來的冷風吹得四處飛揚,可田洪亮卻始終沒有停下來。2個多小時過去了,田洪亮卻連一丁點兒有價值的東西也沒能篩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變得越來越絕望,擔心再這樣下去的話,將會竹籃打水一場空。不過,法醫的職責提醒著田洪亮,哪怕是再微小的證據也不能錯過。田洪亮忍受著冬天的寒冷和惡劣的現場情況,一刻也不停地篩選著。
功夫不負有心人,4個小時之后,灶灰和篩子之間發出了一下“噼啪”聲,類似金屬碰撞的聲音,原本疲憊不堪的田洪亮立即來了精神,她輕輕地扒開了灶灰的底部,終于找到了一塊極有價值的提取物。拿著這塊提取物,田洪亮的興奮難以言表,這個時候,她全身上下已經被灶灰蓋滿了!精疲力盡的田洪亮決定回到家中換洗。可是打開家門的一剎那,她突然發現身上有一種極其濃烈的味道。田洪亮尷尬地站在原地,她意識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骨灰的氣息!此時的魏洪君正在廚房中做晚飯,孩子則伏在客廳內玩耍。田洪亮心里想:“自己這一副面目全非又灰頭土臉的樣子,會不會嚇到他倆呀?”
就在這個時候,做飯的魏洪君看到了門口的田洪亮。意識到妻子滿載著現場的痕跡回到了家里時,魏洪君先是怔了一下。然而,他接下來的幾句話,讓田洪亮所有的擔心都蕩然無存了。魏洪君若無其事地說道:“洗澡水早就燒好了,你好好沖洗,好好地休息,飯菜一會兒就好了!”看似簡單的話語,卻讓田洪亮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2017年春節期間,田洪亮每日都處于出警的狀態。節假日更容易出現突發案件,作為一個法醫的她隨時都要出現場。可這樣一來,就徹底苦了魏洪君。魏洪君與田洪亮的父母都居住在農村,這一次見到兒子又是“孤身”回來,幾位老人難免有些怨氣。
對于這種情況,魏洪君早就準備好了“殺手锏”:他提前買了各式各樣的禮物,然后用加倍的時間陪伴老人,陪伴期間的他還尋找機會多方面向老人解釋。漸漸地,老人們也理解了田洪亮。一位親戚很為魏洪君打抱不平:“你一個男人,跑前跑后地做著這些‘內務工作,太不值了。”魏洪君卻向那位親戚解釋道:“我的一點點付出,守護了自己的愛情與婚姻,還讓田洪亮能專心于自己的事業,我認為這簡直太值了!”
后來,當田洪亮向魏洪君由衷表達內心的虧欠之情時,魏洪君卻說:“什么樣的家庭才是幸福的呢?那就是有個你愛的人,還有一個愛你的人。更重要的是,還有一份你愛極了的事業。”田洪亮聽了這話之后,深深地體味到了幸福的滋味!
田洪亮作為法醫戰線上的先鋒,參與破獲了無數的案件。可是談到這些成就時,她卻由衷地表示:“我與魏洪君就像是風箏與風箏線,風箏之所以能在天空中翱翔,正是由于下面有風箏線在不斷地牽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