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決策與執行機制及其啟示（一）

李立文

2018年6月17日至7月7日，本人有幸參加廣州市人力資源社會保障局主辦為期21天的赴德國職業教育骨干綜合管理能力提升培訓班并兼任臨時黨支部書記，與全體培訓班學員一行二十人，前往法蘭克福和柏林市政府部門、高等院校、職業學校、工商行會、生產企業等機構全方位、多維度全面了解、深入學習研究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體系，大開腦洞，獲益良多。“雙元制”職業教育體系，被譽為“戰后”德國恢復重建和經濟騰飛的秘密武器，也是使德國免受21世紀席卷全球的2008年經濟危機劇烈沖擊的堅實盾牌。現就所知悉的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決策與執行機制呈上一孔之見，以求教于方家。

一、匯聚眾智，科學決策——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的立法與決策

“雙元制”職業教育的法律地位是德國1969年頒布的職業教育基本法《聯邦職業教育法》中正式確立的。1981年德國又頒布了該法的配套法《聯邦職業教育促進法》。為適應21世紀經濟全球化背景下職業教育所面臨的挑戰與機遇，2005年德國將《聯邦職業教育法》和《聯邦職業教育促進法》合并，并修訂頒布了新的《聯邦職業教育法》，2007年對該法進行了再次修訂。

根據《聯邦職業教育法》，德國政府以“國家承認的教育職業”形式頒布職業教育的專業目錄。德國國家承認的“雙元制”職業教育的專業目錄，由德國聯邦主管專業部門在和聯邦教育與研究部協商后，以無需聯邦參議院同意的法規形式頒布，并制定與該專業相對應、全國統一的《職業教育條例》，作為職業教育實施的基礎。目前，頒布的德國“國家承認的職業教育專業”為338個，覆蓋大約2.5萬個社會職業。

參與德國職業教育立法和決策的機構有既有聯邦議會和政府部門，也有州層面的立法和行政機構，還有工商業和手工業等行會組織、工會組織以及雇主協會組織等會參與職業教育決策咨詢。

1.聯邦政府層面

與德國職業教育事務相關的聯邦政府機構有“三部一所”，分別是聯邦教育與研究部、經濟與技術部、勞動與社會部和聯邦職業教育研究所。其中，聯邦教育與研究部為最高主管部門，經濟與技術部、勞動與社會部為相應責任部門，聯邦職業教育研究所為政策執行、標準制定和決策研究機構。各專業部門根據經濟發展和勞動就業需要涉及職業教育的法律法規，只有會簽聯邦教育與研究部后才能頒布。聯邦職業教育研究所屬于聯邦副部級機構，主要負責開展職業教育發展與規劃研究并負責實施執行。

聯邦教育與研究部是德國政府處理職業教育基本問題和跨部門問題的最高主管機構，發揮著職業教育總體協調和政策主導的作用。聯邦經濟與技術部是德國政府頒布國家承認的職業教育專業目錄及《職業教育條例》的主要主管機構。聯邦勞動與社會部是德國政府促進勞動就業的主管機構，負責促進職業教育和職業繼續教育的發展，包括職業咨詢、職業指導和職業教育中介服務等各種措施，以確保德國高質量的職業技能人才在國際競爭中使德國處于有利地位。

2.州政府層面

根據德國憲法規定，文化或教育主權在各州，所以主管職業學校的是各州文化教育部。由其部長組成的“各州文教部長聯席會議”的任務是：根據與聯邦政府簽訂的各項教育框架協定，按照聯邦政府制定的《職業教育條例》，制定與之匹配的職業學校使用的《職業教育框架教學計劃》。

在各州政府設立州職業教育委員會，由州級行業協會、雇主協會及企業主協會共同聘任雇主代表，州級工會和以社會福利及職業政策為宗旨的雇員獨立協會聘任的雇員代表以及州級最高部門的代表，以相等人數組成。州級最高部門的代表中一半須為學校教育問題專家。其任務是：就本州職業教育問題向州政府提供咨詢，并在其任務范圍內致力于不斷提高職業教育質量；同時，為實施全國統一的職業教育，各州委員會要致力于學校職業教育與企業職業教育的合作，并努力在學校教育事業的創新和發展中顧及職業教育。

3.行業協會層面

行業協會作為經濟界自我管理的社會機構，在“雙元制”職業教育體系中，承擔著公法范疇賦予的職責，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其主要任務有：參與職業教育決策咨詢、監督企業職業教育運行、確定企業及其負責人的職業教育資格、保存并登記《職業教育合同》、組建由雇主、雇員和職業學校教師構成的職業教育考試委員會、實施職業教育考試。

由聯邦議會制定的職業教育基本法《聯邦職業教育法》、由聯邦政府主管專業部門牽頭制定的職業教育專業目錄和《職業教育條例》、由各州依據國家上位法律法規制定的《職業教育框架教學計劃》和由行業協會監督實施的《職業教育合同》自上而下共同構成了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基礎性法律文件體系。其中專業目錄和與之配套的《職業教育條例》是承上啟下的關鍵法律文件，根據經濟社會發展、科技進步和產業結構變化進行動態調整，由聯邦職業教育研究所起草《職業教育條例》修訂草案，經雇主、雇員、聯邦、州四方取得一致性意見，報聯邦經濟與技術部會商教育與研究部同意后頒行。在聯邦職業教育研究所設有一個類似于“職業教育議會”的法定咨詢機構，其成員由聯邦層面的行業協會、雇主協會和企業聯合會聯合聘任的雇主代表、聯邦層面的工會聘任的雇員代表、聯邦參議院聘任的各8名州代表以及聯邦政府聘任的5名聯邦代表組成。各方具有8張表決票。其任務有：就所長職能以外的聯邦職業教育研究所的事務做出決議；就職業教育的原則性問題向聯邦政府提供咨詢；對職業教育年度報告草案提出修改意見；對年度研究計劃做出決議；在考慮相應的職業學校“框架教學計劃”草案的基礎上；對聯邦職業教育研究所起草的職業教育條例草案提出修改建議等。該機構定期召開會議，廣聚民智，兼顧職業教育各利益相關方訴求，有效保證了職業教育決策的科學合理、與時俱進。

二、嚴守規矩，共同育人

——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的運行與成效

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之“雙元”，是指主要歸屬于民商法（私法）調整的商事主體——企業和各州教育行政法（公法）調整的高中階段職業學校各為職業教育的“一元”，合稱“雙元”；當前，德國部分應用技術高校的部分專業也開始推行“雙元制”職業教育，與企業一起合作培養高級技術人才。企業與職業學校（高校）在法律框架下各負其責、各執其事，共同參與中、高級技能（技術）人才的培養。

接受德國“雙元制”中等職業教育的社會群體主要是完成了相當于中國初中階段教育的來自于主體中學（占比約31%）、實科中學（占比約42.8%）的青少年，也有部分生源來自于文理中學（相當于中國主要為升讀大學的重點完全中學，生源占比約26.2%）。其學習年限依據職業的不同分為2年、3年或3.5年三種。

1.企業擔當公益角色

受教育者在與具有從事職業教育資格的企業簽訂《職業教育合同》后，每周3～4天在企業學習，1～2天在職業學校學習。在整個學習期間，由企業給予學生生活津貼（1000～1500歐元/人月不等，根據企業不同而有差別，包括醫療、失業、養老、工傷保險等，但不是勞動報酬）。高中階段的“雙元制”職業教育的經費投入，企業承擔約三分之二，國家承擔約三分之一。

企業作為“雙元制”職業教育體系的主要“一元”，須遵照德國《聯邦職業教育法》的規定，與接收“雙元制”職業教育的青年人簽訂公法范疇的《職業教育合同》，并根據《職業教育條例》規定的全國統一的資格標準及相關教學內容，進行基于工作崗位和工作過程的學習，培養學生的職業能力。因技術和勞動組織的最新發展成果會被適時引入企業工作過程，學習就不僅與企業職業實踐緊密結合，而且還與經濟和社會發展現狀適時結合。

在德國，并非所有企業都有資格從事職業教育。只有經行業協會按照《聯邦職業教育法》的資質標準審查認定后的企業，才能開展“雙元制”職業教育。目前，德國約有五分之一的企業具有從事“雙元制”職業教育的資格，這些企業聲譽卓著，會根據經濟、社會和自身企業發展需要招收職業教育學生，經過對學生個性心理與傾向進行職業適配度測試后，與其簽訂有效期與學習年限相一致的《職業教育合同》，其內容包括學習專業與內容、學習試用期、學習起止時間與年限、生活津貼等。這些“教育”企業須按照《聯邦職業教育法》規定，確保學生在職業學校里的學習時間。需要指出的是，該合同是教育合同而非招工合同。學生學習結束通過行業協會的考試獲得行業協會頒發的職業資格證書后，合同即終止，此時學生可自由選擇其最終就業的機構而不受該企業的約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