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游戲，一場夢

李康寧

北方的冬天，展開了慣有的冷漠和淡然。雖然氣溫并沒有冷到難捱，但空氣已經被來路不明的霧色裹挾起來。 這令大多數人，更喜歡將自己鎖在車里，家里或者口罩里。露出的兩只眼睛，也大多在手機屏幕上游弋。

以上種種，大約是這個時代典型的社交氛圍。盡管人們越來越焦慮，但從外表上看，卻似乎變得更淡然。多數人堅持著背離人體工學的古怪姿勢，抱著手機埋頭行走在浮世之間。下載并卸載個應用，追求并放棄個網紅，比點個盒飯對付一頓都容易。沒長情，就是如今的長情;不堅持，就是最后的堅持。

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足協杯決賽第二回合這天的濟南，就有那么點兒不一樣。在頗顯灰敗的色調中，主場球迷的橙衣，一如既往地鮮艷著，倔強得猶如一朵忘掉時節的花。這種集體情緒，是一點點積攢起來的。大約從半個月前，朋友圈里已經有人四處打探球票的信息;后來，各種各樣的紀念手法開始出現。很多人曬出了當年看球的經歷。發達的社交網絡，把人們對魯能泰山過往的回憶串聯起來，盤根錯節又枝繁葉茂，生生地編出一本球迷版的城市編年史。

很多人一詠三嘆的，除了足球之外，更多地是對時下生活的無奈和無感。時至中年，年輕后生一茬比一茬茁壯，在身邊彎道超車呼嘯而去。要認慫，心有不甘;反抗吧，又力不從心。所以很多人，都把自己當成了手上盤弄的文玩兒，明明油膩圓滑，卻非得自命“到了成色有了包漿”。

所以，給自己一個機會，跑到球場里，跟比自己小一半的年輕人高喊一整場，還是非常過癮的。盡管人聲嘈雜，冷風如刀，自己的主隊也可能突然撲街，卻更貼近所謂“萬物互聯”的真實生態。道理講多了，人往往會變得玄虛而雞賊，聊天說話比的是誰更虛套，而不是比誰更誠實。同時約幾萬人做一個事情，總比一兩個人的鳴唱，要壯闊得多。

從比賽過程來看，一波三折的過程，也足夠讓人心潮澎湃。國安的靈動精巧，和魯能的沉穩堅韌，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體現。只是，這都不是完美的隊伍，實力也是半斤八兩。兩場比賽的大部分進球，多數是定位球的功勞。也許，兩支隊伍都是極盡細節的高手，在涵養境界上，差了點火候。

在家門口看著琵琶別抱，確實是莫名痛楚。但從更高一點的視角來看，失掉這個冠軍，只是在這個克勤克儉的賽季里，畫上了未必完美的一筆。聯賽第三和杯賽亞軍，尖子生雖然不是第一名，但已經是令人側目的優等答卷。魯能泰山已經走在了自己的道路上，有那么點小富即安，但也其樂融融。守住自己的田野，培養精壯的子弟，是我們這個最為傳統的農耕社會，最希望的小日子。

但越是小日子，越需要大丈夫來當家。二十年前在場上八面威風的青年才俊李霄鵬，已經變成了八面玲瓏的中年人。很少有一個人，能夠在運動員、教練員、總經理各種角色中轉換自如。我們會覺得，他唯一的長處是情商，但你看他二十年不改的發型，三十年不變的鄉音，以及一輩子的執念，就能釋然了。大多數人在朝令夕改的薄情時代，實在不配跟一個堅持了很久的男人，挑三揀四。

恭喜國安，也恭喜魯能。一場男人的游戲，寄托的也是一個孩子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