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技術資本偏向的我國工業產能過剩的誘因分析

呂敏蓉

0 引言

當前，我國經濟下行壓力日益加大，而經濟下行的主要原因還在于工業經濟的下滑，并且工業經濟下滑的主因在于工業結構與市場需求之間的矛盾日益加深，部分行業的產能過剩日益嚴重化。產能過剩是由于產品供給的增速高于實際消費增速，從而引起的一種經濟問題。產能過剩會導致我國經濟效益降低、經濟運行風險提高、失業等社會問題顯現，因此必須予以重視。

產能過剩問題在學術界也引起熱議。就成因來看，許多學者認為導致這一問題的主要原因在于過度投資，代表學者有干春暉等（2015）[1]、楊振兵等（2015）[2]等。有學者也直接提出了我國產能過剩的根本原因在于制度供給的不合理（卞彬，2016）[3]。國外研究證實，當技術偏向于資本時，會導致投資額外增加，從而間接導致產能過剩加劇。但是，國內鮮有學者考慮到這一點。本文從技術資本偏向的角度，探討我國工業產能過剩的誘導因素，在模型設定時，采用隨機前沿函數方法構建技術資本偏向模型，這是本文的創新點。

1 研究方法

1.1 工業產能過剩的計算方法

目前，學界對于產能過剩也僅僅有提法而未形成統一的定義和計算方法，不同學者之間對產能過剩的觀點也有所不同。普遍來說，學界較多地是將產能過剩定義為生產過程中得到的潛在產出大于實際產出。學者Kirkley（2002）[4]曾對產能過剩做出了量化的定義，即采用產能過剩指數來衡量產能過剩，它的指數模型中包含了工業部門的實際產出水平、消費市場的實際需求水平和工業生產效率，模型的形式如下：

其中，EC表示產能過剩指數，CU為產能利用率，TE為技術效率，Yp和Yd分別為工業部門的實際產出水平、消費市場的的實際需求。

沿用Kirkley（2002）的做法，對產能過剩指數按照生產側和消費側進行分解，得到：

其中，CUp表示生產側的產能利用效率，CUc表示消費側的產能利用效率。

然后，采用隨機前沿分析的方法，設定工業生產函數，其表達式為：

其中，Yit表示i行業t時期的行業產出，K表示工業產品的資本投資，L表示工業產品的勞動投入，i代表行業，t代表時期，v為隨機誤差擾動項，即不可控因素的影響，μ表示技術誤差擾動項，即技術費效率的影響。

利用最大似然估計法對上述參數進行估計，判斷隨機擾動項中技術無效率所占的比重，分析生產無效率方差占比。驗證誤差是否因為實際產出與前沿產出的缺口而引起技術的無效。生產側產能的利用效率可通過（4）式計算。

工業產品的消費側產能利用效率是指消費市場的需求與攻擊比例。下面，通過相關數據研究我國各個省市（區）的工業總產值與工業銷售產值的差距，若各省份的工業總產值大于工業銷售產值，則表明我國工業產品市場處于供大于求的狀況。若各省份的工業總產值小于工業銷售產值，則表明我國工業產品市場處于供小于求的狀況。因此，采用各行業銷售產值來衡量工業產品的市場需求，采用工業產品的銷售產值來衡量工業產品的市場供給，這樣可計算出消費側的產能利用效率，具體表達式如下：

其中，D表示工業產品的市場需求，即工業產品的銷售產值；S表示工業產品的市場供給，即工業產品的總產值。

1.2 包含技術資本偏向的我國工業產能過剩影響因素計量模型

目前學界較多地將投資作為工業產能過剩的最直接影響因素，本文在引入投資因素的基礎上，再引入了技術進步資本偏向這一變量，作為工業產能過剩的一個間接影響因素。同時，考慮到投資與技術在影響產能過剩的過程當中也可能存在一定的相互作用機制，因此在模型中還加入了投資與技術資本偏向的交叉項。于是，得到本文的基本計量模型如下：

式中，i表示工業行業部門，t表示時間序列。ECit表示第i個工業部門在t期的產能過剩指數，investit表示工業投資水平，techbiait表示工業技術進步中的資本偏向，investit×techbiait即為投資與技術資本偏向的交叉項，X代表了模型中的控制變量組。ui表示面板數據模型的橫截面不可觀測誤差，vt表示時間序列的不可觀測誤差，εit為隨機誤差項。

借鑒江飛濤等（2012）[5]；楊振兵等（2015）[2]的變量選取方法，本文在前面產能過剩影響因素的基本計量模型基礎上，引入工業投資份額、出口份額、外資份額、研發投入強度等變量，作為控制變量組。同時考慮到內生性，又添加了產能過剩指數的一階滯后項。于是，擴充的計量模型如下：

1.3 變量的指標解釋及數據說明

本文選擇2003—2016年我國主要工業行業部門的面板數據作為樣本，工業行業共涉及36個，包括紡織業、食品制造業、有色金屬礦采選業、家具制造業、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黑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通用設備制造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通信設備、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等。我國統計數據中工業行業部門共有38個，但由于其他采礦業、工藝品及其他制造業這兩項的統計口徑有所調整，因此本文研究不包含這兩個行業。

根據本文的計量模型，對涉及到的變量作如下解釋：

技術資本偏向。本文在前面產能過剩因素的基礎上，利用隨機前沿函數方法分析技術資本偏向問題，具體的技術資本偏向指數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FKT表示技術進步所帶的資本要素邊際產出的增量，FL表示技術進步所帶的勞動要素邊際產出的增量。

技術資本偏向指數實質上是技術進步引起的資本要素邊際產出增長率與勞動要素邊際產出增長率的差額。當techbiaKL＞0時，表明技術進步引起的資本要素邊際產出增長率大于勞動要素邊際產出增長率，說明技術進步偏向資本，工業生產傾向于節約勞動。反之，當techbiaKL＜0時，表明技術進步引起的資本要素邊際產出增長率小于勞動要素邊際產出增長率，說明技術進步偏向勞動，工業生產傾向于節約資本。當techbiaKL=0時，表明技術進步引起的資本要素邊際產出增長率等于勞動要素邊際產出增長率，說明技術進步是中性的。

由式（3）和式（8）對技術資本偏向指數進行計算，可得：

其中MPK表示資本的邊際產出增長率，MPL表示勞動的邊際產出增長率，εK表示資本的產出彈性，MPK表示勞動的產出彈性，MPK與MPL公式如下：

關于技術資本偏向指數計算中涉及到的幾個變量，作如下解釋：

工業產出水平。由于工業總產值包含了較多的中間產品投入，因此不能完全反映我國各行業部門的生產效益，而且工業總產值中的中間產品投入具有自身價值，與前期的最終工業產出之間存在較大聯系。本文采用工業增加值作為工業產出水平的指標，這樣就可以避免涉及到中間產品投入的價值。工業增加值的數據來源于歷年的《中國統計年鑒》。

工業資本要素投入。以往學者普遍采用資本存量來衡量資本要素投入程度，計算方法也習慣采用永續盤存法。該方法的計算公式為：資本存量=不變價的當期固定資產投資額+（1-資本折舊率）×上一期的資本存量。其中，按照我國工業部門的統計標準，工業的資本折舊率一般取值為5%。固定資產投資額的原始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網站、國研網數據庫。

工業勞動要素投入。不失一般性，本文采用各個工業行業部門的年末從業人員數量來衡量各個工業行業的勞動要素投入水平。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網站。

除了產能過剩、技術資本偏向等變量，其他變量的解釋如下：

工業投資水平。工業投資是獲得工業產出的主要要素，為了實現收益增長，我國許多工業行業部門曾盲目的投入資本，從而加快導致了工業產能過剩。因此，本文認為工業投資份額也是影響工業產能過剩的影響因素。但這個變量并不是本文研究的重點，故將其作為一個控制變量，用于修正模型。為了簡便分析，同時區別前面的工業資本要素投入，這里直接采用固定資產投資額的數據進行測算，每個行業的工業投資份額即為該行業的固定資產投資總額與工業固定資產投資總額的比重。

出口份額。通過對外出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化解產能，從而緩解工業產能過剩問題。因此，有必要加入出口份額作為一個控制變量，并且可以預期，出口份額對化解產能過剩問題具有積極的影響。出口份額采用行業的出口交貨值占工業銷售總產值的比重來表示。

外資份額。外資進入我國本土市場，一方面會增加我國的投資規模，另一方面外資的進入會影響我國生產側的產能利用水平，外資企業在我國擴大產品供給，在一定程度上擠占了我國市場，形成海外的壟斷勢力，在給我國本土市場帶來競爭壓力的同時，也會限制本土工業產品的消費市場擴張，從而惡化產能過剩。外資份額采用外資企業的銷售收入占工業銷售總收入的比重來表示。

研發投入強度。工業企業的研發創新活動，能夠提升工業生產的科技含量，一方面在生產側提高產能的利用率，另一方面企業研發產品也需要消費更多原材料，產品質量的提高也會增強產品的對外出口能力，因而在需求側也會加強對產能的消化。研發投入強度采用各行業的科技研發活動支出總額與工業總產值之比來表示。

2 實證分析

2.1 工業產能過剩的結果分析

對各個工業行業的產能過剩指數進行測算，本文列出了36個行業中產能過剩指數年平均值排名前20位的行業（圖1，這里C1至C36按照行業在國民經濟行業分類中的順序排列）?？梢钥闯?，我國不同工業行業的產能過剩水平存在較大差異。其中，水的生產和供應業、煤炭開采和洗選業的產能過剩水平都高于5，明顯超過其他行業。紡織服裝業、煤氣生產和供應業、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等的產能過剩水平也較高，而印刷業、木材加工業等行業的產能過剩指數都低于1，產能過剩相對較輕。

圖1 前20位工業行業的產能過剩指數年平均值

2.2 工業產能過剩的誘導因素分析

由于前面的模型中加入了因變量的滯后項作為一個自變量，屬于一階自回歸模型。因此，為了盡量消除一階自回歸模型帶來的變量內生性，本文擬采用廣義矩估計（GMM）對模型進行回歸。按照提出控制變量組和引入控制變量組兩種情況分別進行回歸估計，最終整理的回歸結果如表1所示。

表1 GMM回歸結果

根據以上模型的結果可知，ECt-1的系數均為正，且通過顯著性檢驗，這也表明了本期的產能過剩程度會對后期的產能過剩帶來正向影響，即目前的產能過剩會加劇未來的產能過剩。按照Kirkley等學者的經驗，產能過剩指數重要從生產側的生產技術方面和消費側的供求方面兩個層面來反映的。生產側的生產技術，易受到專業知識、技術資本等日積月累的影響，因此生產技術存在較為顯著的路徑依賴性。而在消費側方面，因為社會上的消費往往存在習慣思維，進而產生的一定的消費“棘輪效應”，而且工業企業的生產計劃也通常是根據以往的產品銷售數據來制定的，所以產品的供給和需求之間的比例關系也會存在一定的慣性。從生產側和需求側的角度來看，我國工業行業的產能過剩也會表現出一定的路徑依賴性，即我國工業產能過剩具有“慣性”。

工業投資水平（investit）均為正，且通過顯著性檢驗，驗證了工業投資份額的提高會加劇產能過剩，這與本文的預期是一致的。結合我國實際，在國內市場需求增長相對不足的情況下，過度的擴大工業投資，只會引起產能利用率下降，從而加劇產能過剩。

根據模型回歸結果來看，技術資本偏向（techbiait）以及交叉項(investit×techbiait)的系數也都為正，而且都通過顯著性檢驗，這就說了我國工業的技術資本偏向性，在一定的程度上會加劇我國工業產能過剩走向惡化。一旦工業技術研發創新活動突破了技術本身的性質而走向資本化，那么就為投資水平的增加提供了一條有力的專業化路徑，即從技術活動的角度來不斷擴大投資，這樣就難免造成這些投資的效率性缺失，從而削弱技術對產業的實際功能，并加劇產能過剩。由此可見，我國工業技術進步存在資本偏向性，也是對未來工業轉型升級的一大挑戰。要真正做到去產能，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就要引導工業行業部門在創新驅動過程中積極認識和對待技術創新，以防陷入技術資本偏向的陷阱。

為了進一步研究技術資本偏向對工業產能過剩究竟存在怎樣程度的間接影響，在前面的計量模型中對工業投資水平investit求偏導，于是得到：

由表1數據可知，無論是引入控制變量組還是未引入控制變量組，a1、a3的值都大于零，因此 ?ECit/?investit的值也是大于零的，可見技術中資本成分的增加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加劇工業產能過剩。更為直觀地來說，隨著技術資本偏向指數（techbiait）的提高，?ECit/?investit的值也會提高，即工業技術資本偏向不斷加劇，會提高工業產能過剩的程度。當工業技術偏向于資本時，意味著資本的邊際產出率相對較高，而技術資本的增加也會促進產出提高，但是在產能過剩的前提下，工業技術偏向資本，就會導致投資的過度增加，從而惡化產能過剩。

出口份額的系數為負，且通過顯著性檢驗，這表明了出口規模的增加，可以有效緩解我國工業產能過剩。不僅從需求側角度而言，出口可以將本土產品“帶出去”，從而降低產能過剩水平，而且從生產側角度而言，企業出口的擴大，可以促進企業學習更為先進的技術來提升生產效率，從而有利于化解產能過剩。

外資份額的系數為正，且通過顯著性檢驗，由此也表明了外資比重的提高，會惡化我國工業的產能過剩，這與前面的預期相一致。當前我國市場逐步趨向飽和，亟待通過轉型來拓寬新市場，而外資具有一定的競爭力和壟斷勢力，進入我國市場也是帶有較強的投資目的，外資以其競爭力和壟斷勢力，擠占中國市場，無疑擴大的本土的投資規模和產品供給，不利于化解產能過剩。

研發投入強度的系數顯著且為負，表明我國工業研發創新活動的投入，有利于化解產能過剩。一方面，通過研發技術創新，能夠提高工業的生產效率，另一方面，創新水平的提高能夠使產品更具有市場競爭力，因而研發投入強度的增加可以有效化解產能過剩。

3 結論

本文基于技術資本偏向角度，實證研究了我國工業產能過剩的誘導因素。研究發現，工業過度投資一直是加劇產能過剩的重要因素；而且，技術進步偏向于資本，將會導致生產側與需求側之間關系非協調化，從而惡化產能過剩。此外，出口增長、研發強度提高，都能有效緩解產能過剩。因此，走外向經濟、創新經濟乃是大勢所趨。而目前我國工業技術進步存在資本偏向，會對工業產能過剩帶來一定催化作用，這一問題仍沒有得到充分重視。因此，未來我國政府在對待工業技術投入時應積極優化技術的要素偏向，合理引導要素在工業生產中的配置不斷優化。

[1]干春暉，鄒俊，王健.地方官員任期、企業資源獲取與產能過剩[J].中國工業經濟，2015，（3）.

[2]楊振兵，邵帥，張誠.生產比較優勢、棘輪效應與中國工業技術進步的資本偏向[J].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15，（9）.

[3]卞彬.制度約束產能過剩的價值取向和路徑探尋[J].探索，2016，（5）.

[4]Kirkley J,Paul C M,Squires D.Capacity and Capacity Utilization in Common-pool Resource Industries[J].Environmental and Resource Economics,2002,22（1）.

[5]江飛濤，耿強，呂大國，李曉萍.地區競爭、體制扭曲與產能過剩的形成機理[J].中國工業經濟，2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