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葭


9月初,“秦一峰展”在余德耀美術館展出,這也是藝術家秦一峰負片攝影作品的首次展覽,展期至12月3日。此次展覽的作品,藝術家用大畫幅座機拍攝有損壞的明制木器部件,但觀者卻看不到任何明式家具的符號,因為秦一峰運用壓縮空間的負片拍攝方法,把立體的它們進行無限的“平面化”處理,消除其文獻性以及攝影性——還原物件現狀的逼真空間,一種似膠片般的“平”。這種以“負”為“正”的視覺體驗,無疑是顛覆性的。讓觀者看見“負”的存在和價值。
立體與平面的非常態處理
踏入展廳,仿如進入一個灰色空間。據介紹,秦一峰的負片是75度到85度的灰度,為了更好地讓作品在灰色環境里展示,余德耀美術館新換了4000色溫燈。展覽策展人、詩人蕭開愚對這批作品至關重要的“灰度”作了很好的解讀:“秦一峰的面中構面、其上的音跡行止,都是灰為取締紙上假深——連帶取締眼睛假視——施行的反制筆法。像毛筆點墨拖線,紙上僅遺點、線、墨,不冒現假東西,負片面中構面的深淺灰色,實即濃淡墨跡,點是點,線是線,謝絕物體指涉,物體如同墨分五色的色,幻也?!?/p>
這些作品創作于2013年后,每件作品都記錄著一個明式家具的一個局部。不過,觀眾往往無法辨別它,因為,經過藝術家的攝影手段,它們已全被“平面化”了。
秦一峰將立體的實物“壓平”的理念,要追溯到20世紀90年代初。早在1992年前后,秦一峰確立了其稱之為“線場”的繪畫風格。最初,“線場”作品是以線條構建立方體,并在此視覺主體的基礎下探討線與面、平面與立體的關系。此后,秦一峰從“立體”轉向“平面”,在簡單構圖中創造出關于形式美學、空間關系、視覺虛實以及心境氛圍的無盡變化,該階段的作品用色也更為肅靜。作為明式素工家具的收藏與研究者,2006-2009年,他以同一個角度拍攝同一把明式家具,正是透過這種“打卡”式的探索,秦一峰確定了語言和方向。此次展覽中,秦一峰用大畫幅座機拍攝有損壞的明制木器部件,他窮盡技術限度壓縮畫面中的深度,使其中的線面無限地接近于理論上的“平”——這是一種膠片所根據的“平”,內含了帶有分析性的線和灰度。
秦一峰鏡頭下的這些明代家具,每一件都有著自己的“身份”與“背景”,這些家具都不是完整的,或被切割,或被損壞。而拍攝過程也并不輕松,天氣、光線等因素,都關系著作品的完成度。每一件作品都是通過不斷實驗、嘗試而成;作品的最終呈現也是對每個細節多方面考量的結果,比如為了保持作品的完整性,展覽現場沒有設置展簽,觀眾可以在展覽現場通過掃描二維碼或通過微信菜單獲取線上導覽。他使用的器材也已淡出主流的攝影市場,而他采用的攝影方式,也是很純粹的、古典的——憑雙眼觀察并對焦、使用測光表、長時間曝光。
視“負”為“正”的視覺體驗
負片攝影,學術點來解釋的話,負片(Negative Film)是經曝光和顯影加工后得到的影像,其明暗與被攝體相反,其色彩則為被攝體的補色,它需經印放在照片上才還原為正像。在攝影原理中,相對于照片這一正存在,底片是一種負存在。但秦一峰經過極其復雜卻又是基于自身的影像美感與美學判斷的拍攝處理過程,讓底片這個“負面的”存在,堂堂成為了“正面的”存在。
在秦一峰的作品中,承載了負像的底片本身,作為一個影像載體,而且是具有其本身魅力的影像被呈現出來。秦一峰說他的攝影是做減法,這符合他一貫以來的美學原則與追求。這次,他是通過攝影這個手段來貫徹一種極簡主義的美學追求,這也是秦一峰對于攝影的獨到認識。秦一峰的工作,是在與過往的可親的匠人等無名氏的對話中進行的,他在完全從他自己的方法產生的初生的平面上,使音跡成為音流,這也是負片顛倒黑白的顛覆效果最振奮人的用場:起死回生。
本場展覽學術主持、評論家顧錚在《讓我們看見負的存在、意義與價值》一文中,給予秦一峰創作高度評價:“秦一峰具顛覆性地視‘負為‘正,在將這個反轉過來的認識加以視覺化的過程當中,既給出了他獨特的視覺體驗,也提示‘負的意義與價值。他幫助我們發現與理解攝影、也是看待現實事物的新的立場與方法?!?(編輯/雷煥昂)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