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楊
摘 要:馬克思繼承了費爾巴哈關于“類”和異化的思想,其早期思想帶有明顯的費爾巴哈式的人本主義色彩。馬克思從歷史的、社會的角度去考察人與自然、人與人的關系,用實踐的觀點揚棄了費爾巴哈思想中的抽象性,將人的類本質歸結為“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即勞動這一實踐活動,而非費爾巴哈眼中單純依賴自然生存與規定的感性存在。馬克思進一步將異化思想運用于對經濟領域的分析,發現了勞動異化這一造成人的本質異化的根本原因。從“感性存在”到“感性活動”,馬克思實現了對費爾巴哈人性觀的顛覆,繼而在此基礎上揭開了宗教產生的社會根源。
關鍵詞:馬克思;費爾巴哈;宗教;類;實踐
“類”概念是費爾巴哈在其宗教批判過程中提出并予以系統發揮的,他通過賦予“類”以多重含義在感性的人和宗教的神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以下簡稱《手稿》)中可以明顯看出費爾巴哈的人本主義痕跡以及馬克思對“類”概念的運用。但馬克思對其觀點并非是全盤接受,而是一種批判性的繼承。馬克思以實踐觀點的思維方式考察“類”,在吸收了政治經濟學領域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從人的生命活動入手對費爾巴哈具有抽象性質的“類”進行了實踐改造。馬克思將人的類本質、類活動和類生活建立在人類自由自覺的感性活動基礎之上,淡化其宗教色彩,賦予其實踐內涵,從而為類主體的誕生提供了堅實基礎,也在宗教的神和社會現實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
一、將宗教的“類本質”改造成為實踐的“類本質”
費爾巴哈將人的類本質界定為理性、意志和愛,人成為精神中的類存在物而不具有真正的現實性。他將“類”視為相對個體存在的完滿性、無限性、至上性,而個體的人只能是不完善的、有限的存在。類似于至高完美的上帝對于塵世之人的否定,費爾巴哈也用完滿的“類”否定了現實中作為個體存在的人。他從上帝的本質中反推出人的類本質,理性、意志和愛的根據不過是上帝的全能、全知、全善。費爾巴哈所謂的“類本質”已然具有宗教的抽象色彩和神秘因素,本質上也是一種主觀設定的超驗存在,“類”概念實質上只是上帝神性在人間的還原。
馬克思不僅和費爾巴哈一樣,將自然視為人生存的基礎,更從人的實踐活動中去理解人與自然的關系。馬克思肯定了人的類本質的存在,他指出:“通過實踐創造對象世界,改造無機界,人證明自己是有意識的類存在物”[1],與動物不同,人可以按照各種尺度來進行生產,并可以有意識、有目的地去構建自己的生存環境,即“人化的自然界”。因此“有意識的生命活動把人同動物的生命活動直接區別開來,正是由于這一點,人才是類存在物。”[2]因而馬克思認為人的類本質就是人的“自由的有意識的活動”,即人的勞動、實踐。
馬克思進一步揭示了人的類本質異化的根本原因,他將異化思想運用到對經濟生產領域的考察,發現了資本主義私有制下的勞動異化現象,指出正是勞動異化造成了人的本質異化,從而將人的本質異化的根源從精神領域歸結到現實生產領域,因此宗教異化的現實根據也得以被揭露。從“自然化的人”到“人化的自然”,從“感性存在”到“感性活動”,馬克思賦予了“人”和“類本質”以現實的內容,從而實現了對費爾巴哈“類本質”這一概念的實踐改造。
二、將宗教的“類活動”改造成為實踐的“類活動”
在費爾巴哈看來,人與動物的區別在于人擁有“類意識”,即人能夠意識到自己是作為類存在的,能將自己的類、自己的本質性當作對象。因此,人作為類存在物既可以和外在世界的對象進行交流,也可以在思維中與自身的類進行交流,而精神交往是唯一途徑。因而,在費爾巴哈眼中“類活動”就是一種精神上的思維活動。
然而在馬克思看來,人的本質特征在于人的現實的感性活動之中。馬克思將人自覺的有目的地改造世界的感性活動視為人與動物的本質區別。自然界也不再只是費爾巴哈所理解的人的感覺對象和認識對象,更是人的實踐的對象。馬克思進一步闡明人的對象化活動包含對自然以及自身的雙重認識和改造。他指出,生產活動是人現實地復現自己的過程,人能夠在他所創造的世界里直觀自身,因而人對自身的認識和完善必須依賴于對象化的現實活動,因此,人的“類活動”的本質內容是人的物質生產活動,而非人的精神活動或宗教活動。
由實踐的“類活動”出發,馬克思發現了人真實的類關系。人改造世界的感性活動不是單個人所能完成的活動,而是社會性的活動。人必須與別人合作才能進行實現自身本質的類活動,人在現實的生產活動和交往中建立起真實的類關系即社會關系。費爾巴哈也提到過人的社會性,但他只是將人的社會關系理解成精神上的類關系,人們只是被他設定在了用普遍的愛維系起的虛假社會之中。
這樣,馬克思通過將感性活動視為人的本質的活動實現了對“類活動”的實踐改造,揭示了人的對象化活動的實質,也揭示了人與自然、人與人的真實關系。
三、將宗教的“內在生活”改造為實踐的“類生活”
費爾巴哈認為人之為人的重要標志是人具有類意識,“人的內在生活,是對他的類、他的本質發生關系的生活”[3],人的外在生活只是“個體生活”,“思維、講話是真正的類的職能”,人只有通過精神活動才可以和“類”發生關系。因而,精神上的“內在生活”才是人意識到自己作為類存在所特有的生活方式。由于費爾巴哈認為宗教是人對類的意識,人可以在宗教的精神交流中發現自身,因此他將宗教視為人的“內在生活”的需要。
馬克思立足于實踐,揭示了人的類本質在于感性活動之中,因此人的“類生活”更在于現實中的物質生活領域。他認為,生產生活是創造現實生命的生活,因而它本來就是類生活,“一個種的全部特性、種的類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動的性質,而人的類特性恰恰就是自由的自覺的活動。”[4]馬克思認為人能夠通過有意識的、有目的感性活動對自然界進行合乎自身需求的改造,自然界便成為與人類本質相一致的屬人的世界,成為人外在的類,人的類生活才能得以實現。因此在馬克思看來,類生活是通過人的實踐活動在現實世界就能實現的生活。
馬克思并未忽視人的精神生活,他認為人的完整的類生活應當包含人與外在的類和內在的類的雙重交往,但不同的是,馬克思將宗教生活排除在人的“類生活”之外。他認為宗教是人對超自然現象的幻想創造,反映的不是人與自然的真實關系,對人進行的也只是精神上的麻痹。因此,馬克思認為宗教既不能滿足人作為類存在物的內在精神需求,也不會存在于人真正的類生活中。
這樣,感性活動便成為人的存在方式和人的本質的活動,成為實現人本質生活的前提。馬克思從感性活動出發,用實踐思維方式,在繼承費爾巴哈“類”思想的同時,完成了對其實踐改造。人背后真實的世界被揭開,這就為宗教從天國下降到真正的塵世之中做好了理論準備。
參考文獻:
[1]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57.
[2]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50.
[3]費爾巴哈.費爾巴哈哲學著作選集(下卷)[M].榮震華,王太慶,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26-27.
[4]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5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