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有路
【中圖分類號】 G633.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992-7711(2018)10-011-010
一、關于四個詞語的關聯性
現行中學文科教科書多個地方出現這幾個詞語,一般老師也沒有去細細考究,往往一語帶過,學生也就含含糊糊地聽完了事,即使有個別認真的學生去查閱詞典,可最終也多數是不甚了了。
1. 詞典的注釋
《現代漢語詞典》(商務印書館,2012年,第六版)解釋如下:
漢奸:名原指漢族的敗類,后泛指投靠侵略者、出賣國家民族利益的中華民族的敗類。
內奸:名暗藏在內部做破壞活動的敵對分子。
叛徒:名有背叛行為的人,特指背叛祖國或背叛革命的人。
貳臣:《書》名指在前一朝代做了官,投降后一朝代又做官的人。
2. 幾個詞語的區別
①“漢奸”一詞包含的范圍比較大,它包括了一部分“內奸”和“叛徒”,或說包含那些出賣中華民族利益的人;而“內奸”“叛徒”多數未必是“漢奸”,也只有出賣中華民族利益的那部分人才是。
在我國的語境里,“漢奸”是不包括“貳臣”的,或者說,“貳臣”里沒有“漢奸”,因為中華民族綿延數前年,從沒有被華夏民族以外的民族滅掉,我國歷史上政權的更替僅僅也只是中華民族內部的改朝換代而已(其中包括少數民族政權和一些地方性自立為王的小政權),沒有華夏民族以外的勢力亡我華夏(只有近代抗日戰爭時期,日本帝國主義差點實現其狼子野心)。
而“內奸”“叛徒”與“貳臣”則可能是同時的,也可能是只是“內奸”(或“叛徒”)而沒有作成“貳臣”,或已成“貳臣”(當然在前朝而言也是“叛徒”,但對后人而言則未必)卻并非“內奸”。
②四個詞所代表的四種人,主要是投靠的對象不同。“漢奸”背叛的是整個華夏民族,自然是中華民族的大敵。而“內奸、叛徒、貳臣”對我們而言,則未必有好壞之分(當然不涉及道德品質的問題),如項伯是內奸,是叛徒,也是貳臣,對項羽而言他是壞人,對劉邦而言則是好人,對我們后人而言就不存在好與壞。洪承疇、吳三桂之流與蔣介石政府中投奔新政權的那些人,對前朝而言是“叛徒”,對后朝則是功臣,對中華民族而言,沒有什么本質的好壞之別。
“內奸”和“叛徒”的區別則主要是從形式上說的:“內奸”一般是指隱藏在內部尚未暴露的敵人或說暗中投降的人;而“叛徒”則多指已經公開投向敵對方面的那些人。
“貳臣”則很明顯,仕兩朝(也包括仕多朝如五代十國歷仕十朝的馮道),可能是“叛徒”,但更多可能是前舊代已經滅亡、新朝已經建立,出于生計或自身在思想上的認識而在新朝為官,雖然道德上(或說人格上)欠缺,但政治上不會受到過多指摘(如清人著的《明史》一樣把有大功于清朝的洪承疇列為“貳臣”)。
二、關于愛國主義者和民族英雄
“民族英雄”捍衛本民族的獨立、自由和利益,在抗擊外來侵略的斗爭中表現無比英勇的人,而“愛國主義者”,則是指對祖國忠誠和熱愛的人。(出處同上)
1. 這里先要解說一下“本民族”這個詞兒
“本民族”肯定不僅指英雄本人所屬的民族。在中國歷史長河中,所有政權實際上都不止一個民族,我們語境中的英雄維護的當然不止于“本民族”利益。所以那些企圖分裂國家統一的少數民族首領如達賴,我們就不能視為“民族英雄”。
“本民族”也不僅指最高統治者(帝王)所代表的民族。因為漢人政權中有少數民族英雄如東歸的土爾扈特首領,少數民族政權中有漢族英雄如林則徐等,他們維護的不是自己民族所屬的政權,但他們是民族英雄。
“本民族”應該指的是國家歷史上形成的整個國家所代表的全體民族,如我國,應該是整個中華民族(或華夏民族)。
2. 我們現在再來看看岳飛和文天祥的事跡
我們現在都是把隋唐以來的國家作為一個完整的“中國”(華夏)看待,把唐代開拓的疆土作為自己疆土統一的奮斗目標,五代十國建立起的那些割據的軍閥政權、遼、西夏、金,即使后來取代南宋政權的元,在當時宋政權上下所有人看來,都是自己領土的一部分而非“別的國家”。
其實在漢唐以來,一直都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這些民族就是我們這個多民族家庭中的一員。而宋以后,從元明清時期以至于現在,遼西夏金元同樣也是“大中國”的一度“獨立”的政權,元統一了全國,不但直接繼承“華夏”以前的版圖,更是全盤繼承了中華傳統文化、政權形式等等,只是因為兩宋軍事力量比較弱,這些民族實力強大而暫時“獨立”而已。
從事實和心理認知兩個方面來看,岳飛也好,文天祥也好,他們抵抗的是只是國家內部的“分裂者”而已,而并不是侵吞我中國國家領土、滅我中華民族文化的外來入侵者如日俄英法等。從這個意義上講,說他們是與抗倭的戚繼光、從荷蘭人手里收回臺灣的鄭成功一樣的民族英雄,是講不通的!他們只是熱愛自己“國家”(其實還“政權”)的“愛國主義者”而已——當然,這并不影響其人格與道德的高尚,更不影響他們的作為人們心目中的“英雄”的光輝形象。
文天祥三個弟弟:文壁、文霆、文璋。文霆早卒;文壁小文天祥一歲,1278年冬文壁在惠州開城投降,文璋隨降,后隱居不仕。元初就有人指責文文璧不夠忠烈,但文天祥很“理解”:
1279年三月,文天祥被押解到廣州,文壁前來告別,文天祥有一詩《寄惠州弟》,希望弟弟替本是長子的他盡哀痛之情。
1281年文天祥寫信給文壁過繼給自己的兒子:“汝生父(文壁)與汝叔(文璋),姑全身以全宗祀,惟忠惟孝,各行英志矣……”文天祥以“孝”明確體諒、認可了文壁的選擇。
后來,文天祥的繼子文陞也“投降”了,他在文天祥去世30年后,當上了集賢直學士,被封為蜀郡侯。文陞之子文富,也就是文天祥的孫子,曾為湖廣行省檢校官。
由此可見,文天祥自己也是把宋與元的代換看作是自己國家內部上演了千年的“改朝換代”,而非中華民族的“亡國滅種”。既是改朝換代,就是內部政治斗爭,這種背景下涌現出來的英雄,自然只是國家(或說政權)的英雄而非民族的英雄。
需要說明的是,我們這樣評價岳飛文天祥,并沒有一點否定其高尚愛國精神的意思,更沒有一點不尊敬英雄的想法,僅僅是辨明其英雄的性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