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姿勢（組詩）

楊鳳金

每個夜晚都是從早晨開始的

一樹的葉子落下，漸漸覆了來時的路

許多的影子，開始晃動

那群螞蟻，密密麻麻地圍著我的眼睛

他們已經開始了對我的入侵……

我們常常害怕黑夜會撕咬我們的思維

害怕許多的誘惑或沉默會壓住我們的生活

一些明亮的事物失去它的光彩

孤獨寂寞的吼聲，喚醒不了夢見的椅子

我安靜地睡在鄉下的一個小屋

我把自己想象到的和自己控制不住了的

都安插到一座空下來的山上

我就知道

每個黑夜都將會是一個期待的早晨的開始

山車煙燈臺

據說，原來的煙燈塔是3米高的

現在，我看見的卻只有1.5米

那一半應該已經被歷史淹沒

一半留下的軀體，很是偉岸

我似乎看見

裊裊升起的火影

隨著歷史的時光搖曳

風大雨大的時候，許多的人

都燒到眉毛

甚至燒了衣服

對面的山依舊，對面的歷史是否依然

那條河曾經爆滿，又枯萎

崖山上爬起來一只壁虎，它頭朝地

似乎要把那些痛苦，深深埋下……

響鼓洞

如果你用瓢，輕舀它三刀水

叮鈴鈴的馬鈴聲，就會從不遠的洞里傳來

像山澗里來的客人，準備著

一次莫名的遇見……

它的聲音，必須有講究的

就似你必須與她有三世的緣分

必須與她有心靈的惺惺相惜

我從遙遠的地方來

從別人的故事中來

我想聽一次她的歌聲

聽一次她撲在我肩膀的嗚咽

她靜靜地躺在山里，已經幾十年了

同去的李支書說，他村里的春叔就聽見一次

那是很安靜的一個秋天

一支紅軍路過

春叔在那次的夜晚……

被這口響鼓洞的水迷住，也被悄悄帶走……

一把傘水庫

下雨天它撐開，落水時它收攏

水邊的人民，是這把傘的主人

他們支撐著傘的命運……

他們在水里種魚，在水上看香

魚漲肥了，香就停了。香停的時候

他們下到山肚子里把魚偷出來

一尾尾的魚游戲著這個寨子，游戲著

這個被天子忘記了的人間

我和她來到水邊，她的眼睛漲滿幸福

我不是人間的漁夫，可我只想偷撈她心里

那條游來游去的魚……

烤茶

這讓我想起了一個鄉下人來

想起一段我在農村里的故事……

那些年月，我們曾經用一點點

真實的情感相互理解和信任

用一點點最后的東西給對方解決問題

當我需要安慰的時候

她，常常用最好的一棵古樹茶告訴我

生活有時候需要一點的火

或者需要一個加倍的東西……

其實，許多時候，我們看似在烤茶

其實是在給生活添加溫暖

天欲雪

遠遠的，那些村莊已經發白

我似乎可以安靜睡下。我想像中的人

已經老去，她在很遠的地方

那里不會有雪，那里只是春天

我曾經擁有最好的花朵和最美的諾言

我把它們安放在了水中，它們容顏沒有改變

酒只是我墜落的天涯

思念就像煙雨中的花朵

我不曾后悔我死過一次

他們說北方已經崩雪，大片的葉子已僵化

我就在他們的其中，只是我不忍卒讀

哪怕只是一顆針眼的痣，也會引發一次

覆沒我全部生命的大雪……

因為下雨你不來

我多希望風是我的手，輕輕撫摸你

飄逸的發梢。你在遙遠的地方

你和你的影子都已經發霉

你說好的，秋天過去你就會來看我……

我在孤獨的冬天里，建了一個

病句似的城堡，等你光臨

可你不在！你已經像一個迷路的麋鹿

春天不再是鮮花

夏天不再是河漲，冬天不再迷戀

只有這個秋天，灑起靦腆的雨

讓我一個人錯誤地認為

“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愿天天下雨

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晨雨

醞釀一整夜的情緒，終于還是爆發

凌晨五點的鄉野，一朵朵的鮮花

迅速傳遞開來。那是一種沒有語言的語言

在窗外，堆放一盤不會開花的蘭花

她們需要陽光和毒語。有時候

我會把一些枯草或敗葉，放到她們的盤里

放到她們無人問津的心里，她們需要

陽光和語言，就像夜晚需要蟲子的撕咬

需要情緒的醞釀和一次機會的爆發

雨，開始了無謂的傾洗。我在雨中

只是另外一朵不會開花的草

我需要的不是陽光和語言。我需要的

只是你的理解和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