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且與詩意的自由舞曲

吳越

窮人的命運并非慘淡，經營的方式很重要。在詩和遠方、眼前的茍且兩者悖論中，沒有好壞親疏。在強大的宇宙空間，中產階級所固守的，不過是一個細微的層面，放在時間和空間無限自由的鏈條下，公平和不公僅隔著一個眼神。一個人完全可以做到：完善自我之靈魂富足，實現生命長度與寬度的詩意融合。

生活不止詩和遠方的田野，還有眼前的茍且

中年男人高曉松，想起多年前媽媽的話：“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你赤手空拳來到人世間，為找到那片海不顧一切。”然后，他為許巍寫了一首歌，給年輕人一碗詩和遠方的雞湯。這首歌像當年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緩緩駛來，挑動了許多人對遠方的幻想。

跳出現實的富貴與貧窮，來到充滿理想的花園，你會發現另一種價值存在。

還記得于娟嗎？那位頑強書寫抗癌日記的濟寧人、復旦大學教師，曾于生前寫作《此生未完成》，感動無數人。2011年4月19日凌晨3時，于娟去世，她的文字仍留人間：“在生死臨界點的時候，你會發現，任何的加班（長期熬夜等于慢性自殺），給自己太多的壓力，買房買車的需求，這些都是浮云。如果有時間，好好陪陪你的孩子，把買車的錢給父母親買雙鞋子，不要拼命去換什么大房子，和相愛的人在一起，蝸居也溫暖。”

于娟說，希望更多的人看到她用生命記錄下的文字后能夠有所啟發，更關心自己的身體，更了解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是什么，就足夠了。

《中國日報》評論道：“其（于娟）病痛的苦楚、人性的感悟，讀來令人淚下，其實是一本最好的人生教材，教會我們如何去熱愛生命，如何去抵擋困難。”

于娟的擔憂依然存在，比如在互聯網公司中，最容易猝死的重災區職位就是可憐的工程師們了。2016年5月，北青網發表的《中國十大高危職業》一文中顯示，IT工程師的平均年齡居然僅為37.9歲！久坐不動，長時間面對電腦，天天熬夜加班，沒有休息日……這些都是造成IT工程師們，尤其是開發人員猝死的原因。

生活層面的精神化解，摻雜了太多無奈的因素。“茍且”的幸福催生了平淡但不平庸的生活，在這個平淡里，窮人有窮人的精致，富人有富人的活法。命運投遞給我們一扇窗戶，于娟的愛與不舍，構成了我們繼續生活的一個標尺。

還記得另一本感動了無數人的《爸爸愛喜禾》嗎？作為一名自閉癥兒童的父親，蔡春豬用微博記錄下兒子生活的點點滴滴，“我每天在微博上記錄我兒子的生活點滴，不是炫耀，因為生個自閉癥孩子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不是自我美化，我確實想借這個平臺，讓普羅大眾了解自閉癥，從而理解寬容接納這些孩子——無非是希望以后我兒子日子好過點，說到底，還是利己思想”。

任何人都有不被拋棄的權利，命運給你開了一個玩笑，你用另一種態度面對，春江浩瀚，花月夜無限縹緲，生活不止詩和遠方的田野，還有眼前的茍且。

人類一直在爭奪的，歸根結底就是時間和空間的自由

雨是風的柱杖，風是雨的秋千

孤獨是一座花園，但其中只有一棵樹

愛，是持續瞬間的永恒

恨，是仿佛永存的瞬間

快樂長著翅膀，但它沒有軀體

憂愁有著軀體，但它沒有翅膀

——阿多尼斯

人和世界對接的基本情緒中，雨、風、孤獨、愛、恨、快樂、憂愁各自占據了怎樣的位置？儀式來源于哪里？中產的最后命運在哪里？

中產毫不否認自己對“儀式感”的熱情。正如《小王子》中狐貍對“儀式感”所下的定義——“儀式是使某一天與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時刻與其他時刻不同”，在中產看來，對儀式的講究，就是對自己的不將就。

中產生活的關鍵詞是“顏值”和“格調”，但最重要的是——如何將自己與跳廣場舞的大媽和滿身logo的暴發戶區分開來。

法國思想大師布迪厄在《區隔》中指出，階級決定喜好。而美國社會學家保羅·福賽爾更是將美國的中產形容成了社會中最勢力的一群人——他們雖然工作體面，但終究是企業的螺絲釘，隨時可能被替換。于是他們渴望依靠外部事物的加持能換來自我身份的認定。

因此，中產階級有一些特殊的消費偏好和生活方式，比如注重餐桌禮儀、房間里鋪滿地毯、壁柜里放著《大不列顛百科全書》、喜歡開嶄新的奔馳和寶馬等……而這些也成了和低層次劃清界限的所謂“中產趣味”。

中產選擇質感好的小眾品牌，無非是把自己和“不求最好，只求最貴”的暴發戶區隔開來；中產去南極和企鵝玩耍，無非是把自己和“夕陽紅”的大叔大嬸區隔開來；中產選擇長跑，無非是把自己和身材臃腫的油膩中年人區隔開來……

剛剛積累起財富的中產對下滑充滿了恐懼與焦慮。為了不讓自己掉隊，中產家長們只好把階級焦慮轉移到后代身上，各種神奇的教育鄙視鏈應運而生，層出不窮。

學鋼琴、馬術、擊劍、高爾夫等貴族愛好的，看不起學圍棋、畫畫、電子琴等傳統愛好的；去歐美旅行的，鄙視國內旅游的；看原版動畫片的，瞧不上看喜洋洋等國產動畫片的……至于外教、英文名、早教班、國際幼兒園，更是一個不能少！如果沒有以上這些，你孩子在幼兒園里都沒朋友。

乍富（不僅是金錢，還有知識儲備等）起來的一群人，其實也是變相的“土豪”，或者與炫耀同等重要。可惜，在另一個更大的舞臺上，小資式的炫耀顯得一文不值。

食物鏈從來沒有消失，目前所謂的房產和教育，不過是浮在表面的泡沫。為什么學區房值錢，而學歷不值錢？為什么讀了清華也買不起房，干嘛還要買學區房？根源不能討論，但是出路需要思考。

階級競爭的本質是什么？表現是什么？下一步會走向何方？

其實，人類一直在爭奪的，歸根結底就是時間和空間的自由。大量富裕的老年人，推動了時間價值的重新評估。本來，命是無法延續的，時間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但是技術進步，藥品會幫助人類穿越時間線，讓時間真正的不公平起來，實現真正的階級不平等。到那時，向天再借五百年的有錢人，隨時會碾壓正常死亡的大多數人。一個人的生存狀況，將不再取決于他自己。

只有抵達時間和空間的絕對自由，才是精致的終極狀態。可惜，很難，或者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