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池莉小說市民形象的文化精神

池莉是 “新寫實小說”的代表作家，她將市民普通生活的原生態毛茸茸地展現在讀者面前，并使得一個個生動立體的普通市民形象深入讀者之心。有的在煩惱生活中堅守，有的不談愛情卻固守婚姻，有的是富有進取心的“市井英雄”，有的是平庸卑微的知識分子。總之作品中的市民形象儼然構成了一種文化符號，代表了一種鮮明的城市文化精神，體現了鮮明的文化特征。

池莉是20世紀八十年代“新寫實小說”的代表作家，她以人生三部曲《不談愛情》《太陽出世》《煩惱人生》成為新寫實派小說作家中的佼佼者。她將小說表現的視角觸及到城市市民的普通生活，將市民普通生活的原生態毛茸茸地展現在讀者面前。并使得一個個生動立體的普通市民形象深入讀者之心，淋漓盡致，不一而足。池莉是武漢人，她的作品大部分體現了武漢特色，她是以漢派小說駐足文壇的。她的作品如同一幅幅武漢的風情畫，作品中的市民形象不僅生動真實，而且儼然構成了一種文化符號，具體而逼真，地域特點及風俗性滲透其中，代表了一種鮮明的城市文化精神，體現了鮮明的文化特征。

一、在煩惱生活中堅守的市民形象

印家厚是池莉《煩惱人生》的主人公，他是一名普通工人，他的生活是忙碌的、無奈的。池莉以“奔忙”框定了他人生的基本狀態，印家厚對工作充滿著熱愛與自豪感，他的精神狀態極好，但他的生活卻是一天到晚不停地奔忙，從凌晨一直馬不停蹄地奔跑到深夜。他的生存狀態及生命形式體現了煩惱的本色：由于住房的擁擠導致孩子半夜跌下床，由于條件的低劣導致晨起洗漱解手都要排隊，由于領導的徇私導致本該評一等獎卻只得了個三等獎而強壓憤怒，由于經濟的拮據導致不能為父親祝壽準備滿意的禮物和帶著老婆孩子去吃頓西餐。印家厚在這種無暇喘息的奔忙中顯得渺小和無奈，作為丈夫、父親和兒子，印家厚必須承擔起家庭的倫理和責任。對于這樣的人生印家厚沒有抱怨、沒有自暴自棄，而是充分認可了這種煩惱的生存方式。解讀印家厚的形象，我們經歷了從失望到理解再到敬重的過程，正是因為

在平凡的城市生活中有無數個印家厚們在堅守著，才深刻地體現出了普通市民生存的本色及生存哲學，活著似乎成了他們的最高理想，進而上升為一種市民文化精神：生活就是柴米油鹽，面對現實，達觀質樸，認認真真地對待生活的每一天。

二、不談愛情、固守婚姻的市民形象

從古至今，眾多的文學作品都在謳歌愛情的美麗與神圣，而池莉卻認為愛情只不過是一個美麗的謊言，一個飄渺的神話，一個被現實吞噬的亙久的無奈，因此她的小說大多苦口婆心的勸誡人們走出愛情的夢幻，直面生活，不談愛情，只談好好過日子。

《不談愛情》中的莊建非出身于知識分子家庭、醫術高明。一次偶然的機遇，偶然的一撞，櫻花樹下，手帕里包著櫻花瓣、零花錢和香水，還有一本弗洛伊德的《少女杜拉的故事》，就這樣吉玲闖入了莊建非的生活，帶著櫻花般的浪漫，優雅又清純，使得莊建非墮入情網。在戀愛中，吉玲巧妙地排除了自己與莊建非家庭出身的差距，費盡心機地讓莊建非看上自己，與莊建非順利步入婚姻的殿堂，以此創造走出她所厭惡的花樓街的機會。婚后，莊建非清醒地發現自己的婚姻并非與眾不同，不斷地爭吵，不斷地妥協。吉玲精明圓滑的小市民習性，撕破面子不顧一切的撒潑吵鬧，加上吉家父母老街油子的架勢，威逼莊家父母退步求和。莊建非從迷夢中驚醒，愛情的神話被徹底粉碎，隨之而來的是他對現實生活法則的認可，重新重視現實，重視作為丈夫的責任和義務，在妥協中找到了生活平衡的支點。他不禁感慨：“婚姻不是個人的，是大家的。”而在二者的婚姻關系中，吉玲始終占據著主動位置。“不談愛情”實際上體現了中國市民講求實際的一種文化精神：平凡的男女對生活的尊重和珍惜，雖然抵消了理想和憧憬，但卻找到了世俗的美好，是對于幸福的另一種詮釋。

三、富有進取心的“市井英雄”形象

在池莉小說的人物畫廊中，有一類市民形象是池莉由衷贊美的。他們雖平凡低微卻富有智慧、責任感和進取心，充分體現了成熟敏銳與圓達通透，促進著家庭的和諧與社會的進步，成為人們心中的“市井英雄”。

《生活秀》中的來雙揚是在漢口吉慶街出生長大的一個普通但不平凡的女人，面對生活的壓力，她自己一個人撐起了一個鴨脖店，成為吉慶街乃至整個漢口區域內的首家個體餐飲經營者，成為吉慶街的偶像，人們心目中的女強人。她以一個單身女人的身份周旋于眾多顧客之間，從容不迫，游刃有余。她照顧吸毒的弟弟，收留窩囊的哥哥，顧及妹妹的自尊心，所有的問題都要她出面解決。她潑辣干練，工于心計，善于世故，有著武漢底層市民的生存智慧和生存手段，甚至男人在她面前都相形見絀。

《你以為你是誰》中的陸武橋，同樣是一個“市井英雄”的形象。在生活中他毅然承擔了家庭重擔，父母、姐姐、弟弟都需要他的照顧，家中大事小事都由他來處理，與此同時他所經營的餐飲事業蒸蒸日上。《你是一條河》中的主人公辣辣，帶著七個孩子在生活的多重打擊下艱難地活著，她的力量和意志讓人欽佩。在她身上，生存成為第一要義，其他都是奢侈品，盡管這樣，生活仍然帶給她美好的向往。

來雙揚、陸武橋、辣辣面對生活的困境，不屈不撓，靠自己的堅韌與執著迎來了人們的尊重，充分體現了市民階層對自身價值的肯定與認同，體現了一種市民文化精神：面對生活的重壓，積極進取，堅忍不拔，雖在困窘中掙扎，但生活仍然沒有失去光彩，生活依舊充滿著快樂。

四、平庸卑微的知識分子群像

池莉對小市民的務實精神給予肯定的同時，對知識分子的平庸與卑微進行了尖銳的批判與嘲諷。“在知識分子/市井小民、精英文化/通俗文化這兩對范疇中，池莉明顯貶前者而褒后者。在池莉筆下，知識分子的冷漠、軟弱、酸腐、不切實際，與市民階層的熱情、開朗、樂觀、實在形成了鮮明對比，在對比中作家贊美了市民的生存智慧。”

《你以為你是誰》中的李老師，身為大學教師，喜歡漢口的市民生活，卻故作清高；貪圖世俗享樂，卻又故作姿態。明明對小市民的市井娛樂有著濃厚的興趣，卻總為自己尋找一個崇高的借口和理由，相比于他當工人的妻子，李老師顯得渺小而卑微。

《黑鴿子》中，池莉刻畫了一群丑陋庸俗的知識分子形象，揭示了知識分子的病態心理與精神缺失。莊嚴和于夢漪是眾人皆知的明星大腕，劇組引以為榮。事實上，他們美麗動人的外表下卻隱藏著骯臟與卑微，莊嚴道貌岸然，在打擊賣淫嫖娼的集中行動日當場被抓；于夢漪漂亮出眾，實際生活中卻毫無廉恥，毫無職業道德。

池莉將知識分子與市民階層互為對照，互為襯托，從而贊美市民階層的真實與樂觀，批判知識分子的軟弱與怯懦。《不談愛情》中的莊建非雖然受過良好的教育，也不乏紳士風度，但在妻子吉玲面前卻顯得軟弱無力，吉玲一旦回娘家，他連飲食起居都是問題，他恰恰是一個實際上的弱者。在將知識分子與市民階層進行比照的過程中，有很多學者認為池莉矯枉過正，缺乏客觀和冷靜，但實際上池莉對知識分子身上消極因素的揭示具有一定的警世意義：當精英文化受到市民文化沖擊時，知識分子是否需要反思呢？

池莉曾經談到：“在我的作品里頭，有一根脊梁是不變的，那就是對于中國人真實生命狀態的關注與表達。”隨著歲月的更迭和時間的推移，中國的城市建設不斷地完善，城市人口會不斷地增加，關心民眾的疾苦，表現民眾的喜怒哀樂，弘揚市民文化精神，仍然會成為中國當代小說創作的一個重要的主題。

基金項目：黑河學院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中國當小說中的市民文化研究（RWY201412）。

（作者單位：黑河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