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者

廣東/林水文

散步者

廣東/林水文

靜靜的曠野處，我是一陣孤獨的風。在曠野散步，以心靈的步履丈量每一寸土地；站在空空曠野，黃昏的殘陽成為我思想的背景。

我沒有傷口，傷口只存于城市的窗口。在曠野里，我也沒有傷口，只有殘陽紅色的傷口，在漸漸流著鮮血。

我在曠野自在地走動，一只孤鷹在我眼下投下模糊的影子，手里拿著一本書，每經過植物帶，我停下來，如一個哲人所說：所有的植物都有生命，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風空曠地吹來，可總吹不散我的思緒。遙遠的歌謠，被荒唐的歲月所戲弄，前面有一棵樹，一陣風吹散了他的枝葉，走著世界最終的道路、最終的宿命。

我周圍的世界是靈性的空氣。

在這平常的日子里，我在曠野里讀著一本書，在書的光澤里，遠離憂傷的煙和酒，從城市那邊回來，我時常在曠野獨自散步。

土地離我很近，在這冬天里，風都有詩情畫意，扯起一根根枯了的草根。

我在散步中，始終忘記不了城市里的一扇扇窗口和擁擠的路。在城市里煙塵的路，沒有路可以自在地散步。

城市的窗口，何處是家？

城市的冬天很冷。

很久了，我從來沒有如此走著，思想著，明朗的陽光在身邊躍來躍去。我已經習慣孤獨地散步、默想，在靜寂中，只有風的呼聲。

一個人的天空是孤獨和憂傷？

一個人的天空，可以遙望一朵比一朵飄遠的云或守望田園那渾圓的夕陽。在一個人的天空里，他可以做一個默想者。

一個人的天空，他可以伏在地上默視一只比他更孤獨的螞蟻筑小小的城堡，在他多愁善感的思想里，城堡筑著他可愛的夢和日益遠去的童話。

誰人知道他內心流淌著曾經憂傷童年的河流。

一川無垠的曠野，土地在我腳下伸向遠方。一種流水的聲音從枯黃的草根流到我的內心，塬上尋不到過冬的動物了，他們如農人蟄居。

我走在河流上，河面淺了，曾經無數的腳步，流水已沖得全無痕跡。流水在冬至之后，失去了方向。

冬天的河流，水草路過石頭的頭顱，為我的孤獨散步拍掌。

石頭，在河流的石頭，鋒刃或遲鈍。

我的腦海里浮起“逝水流年”的語句，一壟壟的流水，一壟壟滄桑的歲月，在流水的碼頭，也許是歲月的盡頭。晶瑩的流水，我所讀到的詩意的語句。

流水一直貫穿生命的體內。

在不遠處河流邊的松樹下，幾個老人在談著往事。稍縱即逝的生活，舊日的夢境和舊日的掙扎。

談笑間，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一轉眼間成為白發蒼然的老翁。這帶有明顯的傷感或不虛度光陰欣慰的笑容？

老人或許沒有傷感，他們感悟到，也許當一個人走過了許多路，滄桑已成為過眼煙云，靜靜坐在地上歇息，一些往事拾起，這時，所有或凄或喜的事都成為了美好的回憶、賞心悅目的事。

向晚之風吹向河流一邊，渾圓的夕陽夾在光禿禿的樹上，暫做一個入夢的少年。曠野的草梢在夕陽即將熄滅中，一次次打開自己的往事，數著一天的歷程。

風吹來了牧童的歌子，我在尋找自己的一支筆，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一支筆陪伴我走過孤獨的生活，在寂靜的村落里，我與筆為生，與筆為夢想。

左邊的山在黃昏里輪廓高大，如持在畫上的夢境。夕陽已墜落到河流里，兩岸的青山已埋沒了溺水的光線。

風在暮色里露出了異樣的笑，我發覺一棵樹的夢，夢見他如一棵枯黃的草，躺在憂郁的土地上。

右邊的泥土深深埋住了牛一半的頭顱，那空空的目光，未曾風化的角，指向天空，似在天問：

這是宿命？

在遠離城市的鄉村里，我如何到達你的心里?

風，孤獨地在曠野穿行；

誰，是我所愛的人？

你站在遠方，成為我思念的一棵樹。

我是一個孤獨的散步者，是一棵沉默的樹，站在你來往的路上，為你開滿花朵，為你飄盡所有落葉，落在你行色匆匆的肩上。

但你從來沒有注意過我。

你注意的只是一些風花雪月，一些所謂很浪漫的感覺，我只是一棵內心埋在深處的樹，我注重現實的情。

我所唱的歌，是為誰？

為你或為我？

你只站在我感覺很遠的地方，成為我遙望的星空，不可企及的星空。

我的思想因你變得透徹，在來來往往的冷風里。

我周圍世界都是靈性的感覺，我不知不覺走到路的盡頭，暮色的盡頭，思緒已彌漫了曠野。

暮色蒼然，我要尋找一條歸家的路，心靈的路。

曾麗霞/圖